三年后。
慕氏会议室内,端坐首位的慕庭深,脸色阴沉。
下面乌压压的人,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总……总裁,秦颂先生……求……见。”
秘书战战兢兢推门进来。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呜,Boss情绪本来就糟糕,现在还有人胆敢打搅会议,是嫌他们承受的冷气压还不够么?
没想到,慕庭深沉沉似夜的冷眸陡然一亮,迅速起身:
“散会。”
众人如获大赦的同时,不免议论纷纷。
“这……秦颂谁啊,难道是Boss新交的女朋友?怎么人一来,Boss瞬间由阴转晴。”
“呸,自从三年前婚没结成,你见Boss身边出现过女人,或者说,母的?”
“就是,我看呐,连他周围的蚊子,都是公的。”
“秦颂好像是秦家小公子吧。”
“难不成……Boss打算找男朋友?”
“嘘,你找死啊?”
***
“有消息了?”
推开办公室门,慕庭深一边解开西装扣,一边急不可耐的询问。
会客区的沙发处,秦颂回头,桃花眼里划过丝丝喟叹。
他端起倒好的红酒,递给脱掉外套的兄弟,尽量婉转:
“对不起,暂时没有。”
“哦。”
仰头灌入一大口红酒,慕庭深波澜不惊的发出一个单音节。
他看起来镇静如常,可是,充满晦暗的双眸泄露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两人是发小,秦颂自然分辩得出他的情绪。
抬手,用力拍拍好友的肩,他遗憾道:
“慕秦两家联合起来的势力,都没法找到她在哪里,暖年……可能……真死了。”
“不会。”
慕庭深斩钉截铁,将酒饮尽:
“她怎么可能死?”
像她那样从小一直缠着自己,非要赖在自己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舍得死?
监狱那样恶劣的环境,她都挺了过来。
“她……一定……还活着。”
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前,慕庭深俯瞰着城市景色,用力重复。
瞥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对戒,秦颂用力扯了扯眉心,决定不再委婉。
“墓,林青岩立的,我们找到了,你也挖了,有骨灰。满世界找三年,找不到。庭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仿佛被他最后一句给刺到,慕庭深陡然转身,怒道:
“闭嘴!”
秦颂暗叹。
每次都这样,每次让他承认叶暖年已死,他就会变得狂躁,像被惹怒的狮子。
他甚至,花巨款订来世上仅有一对的钻石对戒。
男款带在自己无名指,女款系在叶暖年的一张寸照上。
那张寸照,是从叶暖年遗留的学生证抠下来的。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秦颂觉得他实在活该。
小时候,叶暖年成天追着跑,围着他转时,他满脸不耐。
长大些,叶暖年毫不掩爱意,以未婚妻自居,他表现清淡。
再后来,叶暖年被设计偷情,诬陷杀害爷爷,他雷霆手段。
再后来……
难道人都是这样么,非要等到失去,才明白拥有时的珍贵?
再如何活该,也是自家兄弟。
秦颂深呼吸一口,直接道:
“你说她怎么可能死,有什么不可能?在监狱里,她早就生不如死,全靠爱你的信念撑着,后来呢?”
***
秦颂的一句“后来”,将慕庭深带回那段心肺俱裂的时间。
八点五十八分,翡翠山庄内,婚礼正在举行。
叶方优身披洁白婚纱,妩媚立在华美奢侈的花瓣路头。
他牵着她,走到神父面前。
彼此交换戒指时,外头喧闹四起。
来的人,竟然是省公安局专案组领导,以及荷枪实弹的特勤支援。
慕家背景复杂,底蕴深厚,一般人绝不敢乱动分毫。
保镖团一拥而上,特勤持枪对峙。
场面混乱又紧张时,专案组负责人上前,道:
“慕总,今天实在对不起,但是,我们必须得这么做。改日,我再私下向你赔罪。”
说完,负责人直接掏出手铐,铐住花容失色的叶方优:
“叶方优小姐,我们怀疑你与贩毒涉黑团伙有关,同时,你涉嫌两宗谋杀,这是逮捕令,我们依法……”
惊天逆转,所有人瞠目结舌。
包括慕庭深。
“庭深,我不知道什么贩毒谋杀,救我……”叶方优哭着,喊着。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定住,后面传来高喊:
“起火啦!”
***
起火的,是山庄后树林用来存放工具的一间木头房。
火势汹汹,迅速蔓延,整座树林顿成火海。
消防队匆匆赶来。
灭火后,烧成灰烬的木头房里,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尸。
女尸身份不明,唯有一块莲蓬状的玉石,似乎值得推敲。
那块玉石,让慕庭深如遭雷击。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却认得出来那块玉石,是叶暖年的所有物。
准确说,是她十七岁生日,他送的礼物。
琳琅满目的饰品店里,她相中这块雕刻成莲蓬状的玉石,成色普通,价格更普通。
他不解。
她笑意琅琅,清脆解释:
“我出生在夏天呀,喜欢莲蓬的味道。而且,莲同“怜”,意喻怜爱,多好。”
***
当天下午,专案组领导特地来到老宅,给予解释。
原来,省局很早就在跟踪一个贩毒团伙,基本锁定他们大本营在本市。
经过长达两年的卧底,跟踪及部署,他们一举出手,将正在交易的团伙骨干及其它人全部拿下。
在此团伙内,有一名中层头目,叫周渊。
调查发现,发现周渊平日和三个电话联络频繁。
除开两个上面的头目,还有一个,是叶方优。
专案组信息收集滴水不漏,当然知道慕庭深即将迎娶叶方优的新闻。
经讨论,专案组对周渊展开严厉审讯,让他交代和叶方优之间究竟有何渊源。
哪知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的周渊,对此事讳莫如深,闭口不提。
没办法,专案组只好请来刑讯专家,对他采取专业又严苛的连续审讯。
一周之后,周渊终于受不住,终于开口。
他说,自己和叶方优本是初中同学,两人那时候确定恋爱关系,毕业无疾而终。
再见面是在一间KTV,叶方优喝得酩酊大醉,心情恶劣。
当晚,他们睡在了一起。
两个月后,叶方优发现自己意外怀孕,去诊所人流,伤及子宫。
医生说,她以后可能难怀孕,会习惯性流产。
***
习惯性流产……
听到这个词,慕庭深的脸色冻结成冰。
所以,她这两回流产,皆是自身原因。
或者说,她明知保不住胎儿,故意栽赃给叶暖年?
然而,让慕庭深更震惊、心痛的还在后头。
专案组对小年轻之间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命令周渊交代干货。
几经犹豫,濒临虚脱的周渊全盘托出——
当日叶方优手术,她有叫周渊陪伴,但他那时正在缅甸查货。
为此,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叶方优,况且叶方优妩媚艳丽,他爱极她的美色。
为安抚她,周渊表示,从此以后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愿意帮她。
叶方优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一辆车上面动手脚。
事后,他发现,那辆车属于叶方优的伯父伯母。
而他们,开那辆车翻下高架桥,双双身亡。
***
罪恶是一条不归路。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后面两次的帮忙,缜密如慕庭深,已然猜到。
因为嫉恨,她决定毁掉叶暖年,一方面继续扮演好堂妹的角色,一方面则设计林青岩和叶暖年的奸情。
“是……这样么?”
他深深凝向对坐的专案组来人。
“是。”
专案组领导叹息,尔后遗憾开口:
“不止如此,周渊交代,是叶方优……气死了慕老爷子。
那天,周渊偷偷来了老宅。
他到时,老爷子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您的前未婚妻叶暖年正抱着老爷子在哭,还喃喃说着什么答应之类的话。
周渊没看到叶方优,又害怕叶暖年发现自己,将其打晕。”
“那……”
薄薄的唇止不住颤抖,同时颤抖的,还有手和心。
仰头喝尽早已冷却的浓茶,他轻轻问道:
“当日情形,他有没有交代……具体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