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一口茶，专案组领导沉默片刻，缓缓道来：
“老爷子逝世时，我们仔细调查过，为保护隐私，书房并没有监控录像。
根据周渊供述的所有细节和计划，具体情形其实容易推测出来：
叶方优对老爷子的偏爱一直怀恨在心，想整老爷子，于是她花言巧语，骗得叶暖年一起回来。
老爷子大概还是心疼爱护叶暖年，将她支走。
叶方优按照原定计划，将叶暖年和林青岩的‘床照’丢出，老爷子怒极。
两人起了冲突，失控当中，老爷子错手将叶方优推下阳台。
老爷子本来就有心脏病，受刺激在先，又以为杀了小辈，心梗突发，叶暖年这时候恰好进来，见到老爷子咽气前最后一面。
周渊和叶方优联手将痕迹抹去，同时快速设计，把一切栽赃给叶暖年。
有盗取商业机密和偷情两宗嫌疑在前，那时，您……”
那时，您早已不相信叶暖年所说的任何话。
眼见慕庭深的脸犹如冰雪覆盖，专案组领导将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
“周渊还说，叶方优事后还炫耀，自己运气很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刹那间，慕庭深心如刀割。
恍然记起那天在墓园，叶暖年一口咬定没有杀害爷爷，还说可能是叶方优。
恍然记起那晚在车库，叶暖年泪流满面的哭诉着，自己是被人打晕，设计。
原来，都是真的。
她没有撒谎。
是自己，没有相信他。
这一天，是慕庭深有生以来最混沌、最痛苦的日子。
***
“那边说，叶方优一直嚷着要见你。”
秦颂的声音，拉回慕庭深的思绪。
心头仿佛在淌血，他扬眉，薄唇如刃：
“我说过，除非死，这辈子，我和她不会再见。”
自从那日被专案组带走，慕庭深再也没有见过叶方优。
“据说有秘密要告诉你。”
“呵？”慕庭深冷笑，“她和暖年原本是亲生姐妹的秘密吗？还是……”
三年前医院的场景跳入脑海，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立刻坐直身子：
“青苑……林青苑，你查过这个人吗？”
“谁？”秦颂也立刻来了精神，“听名字，似乎和林青岩有关。”
这三年，叶方优什么都不肯交代。
最终，根据周渊的供词，她只判了区区六年。
秘书蹑手蹑脚进来：
“总裁，助理让我提醒，该去机场了，您今天要飞魁北克。”
看看腕表，慕庭深捞起外套。
“把和林青苑有关的事，全部查出来。”
***
魁北克的十月，美丽如童话。
叶暖年慢慢将车停入车位，头右歪夹着手机，里面传来一串法语：
“谁叫你是咱们公司唯一会中文的宝贝呢，亲爱的，这单生意，靠你啦。”
“要不你许诺高额佣金，我可不会来。你知道，我不和亚洲人，尤其说中文的人谈生意。”
“想想你的大house，加油！”
利落下车，叶暖年瞄一眼腕表，快步走进约好的咖啡厅。
流光溢彩里，挺拔的黑色背影映入眼帘。
她快步走过去，用英语打招呼：
“你好，我是玛利亚医药公司代表Chris……”
***
独坐在咖啡小包房，慕庭深望着外面的街景出神。
傍晚，灯火阑珊。
满树金黄叶片，温暖，宜人。
“林青苑我会查，但兄弟，我不得不直说，你啊，错过了一个深爱你的女孩。以后，不要重蹈覆辙。”
秦颂的话在耳畔响起，他皱了皱眉。
以后……
还会有其他人么？
仔细想一想，叶暖年几乎是从四五岁时，就已牢牢占据住自己的视线啊。
在身旁时，恍然不觉。
等彻底不在，这才感觉，心空了好大一块。
再也修补不回来。
习惯性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清脆悦耳的女音飘来，和记忆中的声音如出一辙。
他几乎不敢相信，立刻回头。
鲜活如花的芙蓉面映入眼帘，弯弯眉，清澈眼，樱桃嘴……
真的是叶暖年……
真的是叶暖年！
***
英俊如凿的面容撞进视线，叶暖年石化。
时隔三年，他越发迷人。
清瘦中透出儒雅，冷淡中带着孤傲，气质绝佳，过目难忘。
以为心如止水，结果很没骨气的发现，心还是扑通扑通，如小鹿乱撞。
“对不起，走错了。”
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来人竟是慕庭深，早知道这样，即使佣金百分百，也不会来。
说完，她立刻转身，想要逃。
可是脚还没迈出，手腕已被抢先一步的男人紧紧握住。
“叶暖年……”
低喃一句，慕庭深旋即将她拉进怀抱，用最大的力气环住。
“你还活着，你果然……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他用的，还是那款好闻的松木男士香水。
熟悉的味道将自己包围，熏得叶暖年眼眶一热。
不过，她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交集。
“你认错人了。”她冷冷道。
“是你！”慕庭深紧紧抱住她，像抱住世间珍宝，“是你……”
“放开，否则我报警了！”
叶暖年继续挣扎，两滴湿润落入后脖颈。
温热触感，让她一愣。
眼泪？
像是感觉到她的怔仲，慕庭深迅速抬头，准确覆盖上她的唇。
熟悉又怀念的兰香，潜入鼻腔，唇舌。
他发现，死了三年的心，在这一刻活过来。
还在震惊那么骄傲冷血的男人竟会流泪，叶暖年就感觉到他的舌狂热又放肆的窜进来。
居然强吻！
这个男人，为什么总这么霸道，从不管别人的感受？
憋足力气踩向他的脚尖，待他吃痛，叶暖年像兔子一样蹦开老远。
竖起一个中指，她头也不回跑出去。
慕庭深立刻转身。
玻璃窗外，受惊的她伶俐跳进一辆奥迪，飞也似的离开。
仿佛又看到小时候生动调皮的她，慕庭深抚了抚残存清香的唇，笑意漾开。
他拿起手机：
“Joe，我对你们公司派来的……Chris很满意。如果给我她的全部资料，未来五年，你们在整个亚太的药品销售，由我负责。”
挂断电话，手机很快跳进一封邮件。
慕庭深点开，久久留恋着叶暖年拍的员工照，自言自语道：
“这一回，天涯海角，我绝不放手。”
***
直到将车开出老远，叶暖年的心跳还是未能平息。
熟悉街道似乎变得模糊，来到红黄各半的百年老树下，她索性停车，熄火。
慕庭深……
Joe不是说公司名是MY么，怎么会是慕氏？怎么会是他？
手，不自觉的摸上红唇。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三年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忽然来到身旁，像梦境。
好不容易平复心绪，想给Joe打电话问究竟，结果电话一直占线。
挂断后，家里的电话立刻跳进来。
“妈咪妈咪，你工作谈完了吗？林爹地来啦，他说可以带我去迪士尼啊！”
欢天喜地的声音，让叶暖年不由展颜。
她轻快道：
“妈咪在回来的路上，宝贝儿，你先请Miya给林爹地做点吃的，好么？”
“OK，我们等你。”
挂断电话，叶暖年用力摇摇头挥散脑海里纷飞的思绪，重新发动车子。
着急回去的她没有发现，后面一辆劳斯莱斯正不远不近的跟着。
***
“妈咪！”
粉雕玉琢的人儿飞奔出来，叶暖年慌忙蹲下，将双臂跑来的女儿Ann搂入怀里。
吧唧一口，她点点Ann的鼻尖：
“今天表现棒不棒？”
“很棒。Miya说，我是妈咪最棒的小天使。”
“对，你就是妈咪的小天使。”
叶暖年又亲了女儿一口，起身，望向立在台阶处的林青岩。
穿一件暗灰色中长风衣的他，清水般温文尔雅。
“休假么？”叶暖年牵着女儿温软小手走过去，“怎么也不说一声，好去接你。”
“算是吧。”
林青岩张开手臂，轻轻将叶暖年拥入怀抱。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叶暖年有点懵，不过，她很快感觉到，林青岩情绪似乎不好。
“妈咪，爹地，你们聊天吧，我先去拆爹地带给我的礼物。”
Ann伸手抱了抱他们两个的腿，然后蹦蹦跳跳进屋。
“怎么了？”
手安抚似的拍上他的手背，叶暖年柔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