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大概是根本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便让这个聪明的女子察觉到了破绽,有些始料未及地愣了愣,才讪讪地挠了挠头,颓丧地叹口气,答:“好吧,我承认我骗了你,其实!我也是从六年后来的!现在你看到的我也是梦里的我,而现在的这一切也都是梦里的我一手改变出来的故事发展方向!”
奚婉清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脸色煞白:“你!你是说,我爹娘正在去瑶台的路上,这一幕在历史上根本不存在,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凭空一手假想出来的?”林慕脸色一肃,认真地纠正:“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一手改变了历史。”奚婉清几乎失声尖叫:“可是,历史是不能被改变的啊,你若改变了历史,你便会失去自己的魂灵,再也回不到六年后了,难道你不打算再回去了么?”
林慕轻轻笑了笑,似乎根本就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从怀里掏出一个指环,轻轻在她面前晃了晃:“那是你的梦术而已,我是通过这个梦戒指回来的,只要我想回去,只需专注地盯着这戒指看三秒钟便可以回去了。好了,这不是现在该纠结的问题,桐儿,让我来告诉你,当年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其实,六年前,我的确在得到你父亲母亲将有大难的消息之后,连夜从幽灵山下来,去了云城,只是,我去晚了,等我去的时候,那场大火已经完全将整座奚府都包围在了火光之中,根本进不了身,我用尽办法进去之后,在柴房发现已经被毒烟呛得不行的奚家人,当时他们就都已经不行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当时要是没有在去的路上贪嘴,喝了一晚上的酒,醉了一天,耽误了路程,也不会没有救出来你爹娘,所以后来我就一直在研究怎样可以改变历史,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找到了!”
“其实,那次在半月城遇见你,我原本就想要告诉你当时我在你家里见到你爹爹最后一面的时候,他曾经有话嘱托我捎给你,只是,你好像对我有些敌意,因此一直不肯好好听我说话!当时,他在柴房里已经被毒烟呛得不行,我在屋外也试着要打开那门,只是当时没有这样好运气,我怎么都打不开那门,后来等到终于快要打开的时候,柴房里面的火已经大到根本看不见人了,你父亲一听说我认识你,便拜托我,以后若是有机会再看见你,一定要替他好好照顾你,他还说他这一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你,叫你不要记恨于他,还有黎儿,他说那是你的亲妹妹,如果可能,他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和睦相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们都过去好了,他希望你这个做姐姐的可以多宽容宽容她!”
林慕的话还在远远近近的传来,奚婉清却像已经进入一个真空的密室中,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知不到,唯一清楚的意识到的就是他那句,这其实只是一个梦,她的爹爹和家人六年前早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现在虽然爹爹就在面前,但是,因为她是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魂灵,因此,即使伸出手去,看着的是即将要触碰到他的脸,但事实上手与脸的距离相隔的何止千万里。
见她良久都不做声,林慕便也陪着她沉默了一下,直到听到她轻声问了句:“那么,如果你改变历史成功,我的爹爹和家人真的被你平安送到了曲罗国境内的瑶台,那么,等我回到六年后的现实中之后,我可以去瑶台找到六年后的他们吗?”
林慕静静地看着她,没有马上回答,但从他那样复杂的目光中,奚婉清还是一下子便猜了出来,她有些失落有些难以理解地追问:“为什么不能?他们不是已经去了瑶台,在那里活得好好的吗?为什么我回去之后又找不到他们呢?”
林慕望着她的眼睛,想安抚地向她笑笑,却怎样也笑不出来,良久叹息般地回答:“奚姑娘,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其实,这问题并不那么难回答,没错,你父母的确会在我的护送下,平安地到达瑶台,并且在那里过着平静而富足的生活,他精湛的医术很快就引起了当地百姓的敬重,因此在瑶台很快便用替人看病的钱盖起了一座医馆,很快就修了一座和云城奚家几乎一模一样的府邸,只不过,这样平静的生活只持续了七年,七年后,你也知道,现在曲罗国的太子骆翊和长公子骆遥之间很快就会展开一场王位的争夺战,战争打起来之后,骆翊旗下的部队在经过瑶台时,久闻你父亲的医术,所以要请他去给在战场上不小心中了骆遥一箭的骆翊治伤,而骆遥他知道你爹爹的医术非常厉害,若是骆翊手下的人真能请动你父亲,那么骆翊的伤一定会很快好转,这样一来,他好不容易才稍微扭转的局面便会功亏一篑,于是,他便派人埋伏在请医的队伍回去必经的路上,在他们经过时,派人射杀了那十九个士兵,还有你父亲!”
“你,说什么?!”奚婉清听到自己的一颗心即将要跳出胸腔,骆遥?骆遥居然会在半年后杀了她父亲吗?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见她脸色顿时大变,林慕有些不忍,又接着道:“其实,你也不必太过于看不开,一切都是天定的,就算你父亲不死在那条路上,你回去之后也不可能与他相见的,因为,你们根本就在不同的时空,看起来像是在一片土地上,但实际上,你们之间隔了整整六年!”
奚婉清微微闭了闭眼睛,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像是一株冬天霜地里的大白菜,没有半分生气,林慕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掌心传递过去的温度让她感觉稍微好受了些,她睁开眼睛看着他:“林慕,谢谢你,谢谢你这样费尽心思地只为了让我父亲再多活些时日,不,你不必说这没什么之类的话,我都知道,我知道为了要做到这些,你一定耗了不少的法力,这对于你们练法之人来说,是极其不利的一件事情,林慕,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林慕静静地望着她,嘴角缓缓地一分分地微微上扬,逸出一抹好看的笑意:“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自己为什么在你面前可以这样诚实。要知道,从小我便经常骗得我那些师兄弟们还有师傅团团转的,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那些事情究竟是真是假,但是在你面前,我好像突然一下子失去了撒谎的本能!这么说吧,就像现在,我原本可以告诉你,没错,这的确会耗费我极大的法力,对于我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你若要想感谢我,除非嫁给我!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这样说!傻姑娘,其实你心中真的不必对我有太大的歉意,因为,对于我们术法之人来说,有生之年可以做成功一次这样的回魂改世,将是一个术士的荣耀,我还得感谢你给了我这样一次机会呢!”
奚婉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看着他,直到车子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林慕掀开帘子,是奚全时醒来了,他忙问他是不是饿了,想不想吃什么东西,马车在天亮之前终于顺利地出了城门,到达了云城外一百多里的地方,直到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追上来,车队便开始停下来填灶做饭,呼吸着原以为不可能再呼吸的到的空气,众人饱饱地吃了一餐饭,心情都好得不得了,再上路时,车队里便开始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第二天中午,车队终于到达了山清水秀的瑶台,奚全时一下便喜欢上了那个地方,不住地连连点头,林慕在那里又住了三天,帮着他们建起了一个新的大院子,才告辞离去,奚全时亲自将他送到村口,话别许久,才转身离去。
一直站在林慕旁边的奚婉清,看着父亲缓缓的离去的背影,眼泪便无声地流了下来,他的腿因为在逃生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些伤,因此,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尽管知道只有七年光阴好活,但是想着至少还能和他在同一个天空下待那么长的时间,只有知道想他的时候他就在那里,那就很好。
“我们走吧!”林慕在一旁轻声道,“我们该回到我们来时的地方了,我要等到月亮升起的时候,找个无人的地方通过梦戒指回去,你呢,你怎么回到六年后?”
奚婉清笑一笑:“通过一个画轴!你看,来接我的人来了!”她伸手轻轻一指,林慕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虚空中缓缓地出现了一卷打开的画轴。
林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画轴在虚空中由小小的一个卷轴慢慢变大,渐渐有一扇门那样大,门里若隐若现地走出一个穿白袍的男子,修身长立,面若潘安,好不俊美,呆立了几秒,才惊叹道:“好!真没想到传说中能让人转世重生的画门居然在这样年轻的一个公子手中,林某今日真是开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