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来潮,在这个已经不相信爱情的年代,谈谈爱情。
拿出一天时间,什么也不安排,从头到尾好好欣赏一遍爱情三部曲:《爱在黎明破晓前》《爱在日落黄昏时》《爱在午夜降临前》,情节简单,画面美丽,表演生动,台词密集,是很多人心中排名第一的爱情电影。看这套电影很过瘾的地方,是自己好像是旁观的神,俯瞰着凡间,从头到尾参与男一和女一相遇、重逢、结婚的人生种种,时间跨度将近十八年,看着片中男女从二十多岁一直到四十多岁,鲜嫩的肉体也会衰败,灿烂的笑脸也会阴沉,红颜弹指老,时光就在一男一女滔滔不绝的交谈中,安静地踱走了。三部电影所有的看点,是男一号和女一号在不停地交谈,他们所说所表达的,基本囊括了这个地球上大多数男女对爱情的种种思考和困惑。
1995年,“爱在黎明破晓前”,美国文学青年杰西在欧洲的火车上邂逅了法国姑娘赛琳,因为附近坐着一对突然争吵起来的中年夫妻,使这对年轻人通过默契的眼神搭上了话:“你有没有听说过,当夫妻俩年纪大了之后,会慢慢失去倾听对方的能力?”于是两个年轻人就此攀谈起来,他们谈论起遇到过的怪人,谈到死亡的感触,谈得越来越热络。而在遇到对方之前,两个人都感到自己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好好张开嘴跟别人交谈过了。于是,在遇到知己的热情推动下,他们决定改变原定的旅行计划,临时下车,在维也纳停留一晚。他们在墓地里游走,逛唱片店,在教堂里给对方讲述烂故事,在咖啡馆听任吉普赛人给自己算命。他们走在夜色笼罩的大街上,他们在餐厅里吃晚餐,他们坐在街边台阶上,他们的嘴巴基本没有合拢的时候,总是在不停地说,不停地说,不停地说……
其实这就是爱情。爱情,究其本质,终归是一种人和人之间复杂的关系。想让彼此这段关系和谐并且有活力,没什么好办法,真诚点儿,随时打破心防,去理解,去沟通,去交流。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能遇到一个人,当你面对他的时候,你不愿意闭上嘴巴,奋力争取一切时间不浪费,不停地对他说说说,把自己的所知所想所思,所有的困惑和痛苦,坦诚地掏出来,摆在他的面前,和他分享。更幸运的是,对方同你一样,也是毫无保留,没有心机,不伪装不矫情,不怕袒露自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最脆弱的部分。
廖一梅那句很能引起共鸣的话怎么说的来着:“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奇;遇到懂得,遇到理解,才最难得。”
不担心对方会对你的表达难以理解,不担心他会生气、误解、歪曲或者拂袖而去,你这积累小半生的所有头脑风暴,都可以和他分享;你这小脑瓜里所有高明的或者不高明的想法,都可以和盘托出,不用粉饰,也不必伪装。这已经是爱情能够做的最好的事,让两个人的灵魂好像彼此接上了插头,通了电,然后融会贯通。就像《呼啸山庄》里那句令无数读者曾经感触落泪的独白:“不论我们的灵魂是用什么做成的,他的和我的一模一样。”
2004年,“爱在日落黄昏时”,九年前,杰西和赛琳在维也纳分别前曾经约定再次见面,但阴差阳错两个人就此错过。九年后,已经成为作家的杰西,和赛琳在巴黎一家书店的签名现场重逢。提及错过的约定,充满遗憾,感慨“年轻的时候你相信自己会再见到那些与自己产生过联系的人,但随着人生的继续,你会发现这种情况并不多。”两个人只有一个多小时可以叙旧,他们决定抓紧时间聊聊天,他们谈论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变好了,谈论自己做过的荒唐的梦,假设几年前两个人同住在纽约的时候,如果相遇会怎么样……随着交谈交谈交谈,那种当年的默契很快又回来了。
杰西已经结婚并有一个儿子,但和妻子感情不和睦,他认为结婚生子就如同是人生一个必须完成的作业,他完成了,他努力过了,他对未来也不抱什么更好的期望。而赛琳仍然在焦虑自己,不知为什么没办法进入一段稳定长期的亲密关系,在她心目中,婚姻代表着神圣的归宿感,她需要找到一个和自己心灵合一的伴侣。两个人都不年轻了,笑起来偶尔都有几分勉强和倦意,初入中年的他们,有着种种疲惫。他陪她走过弯曲楼梯,在老式公寓里听她弹奏起吉他,咏唱当年邂逅那晚的情形。他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唯有在倾心相爱的人面前,你才能笑得如此放松。
2013年,“爱在午夜降临前”,杰西和赛琳已经结婚,他们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平时定居在巴黎,但两个人在希腊某小岛度假的时候,会为了如何安置和对待杰西和前妻的儿子而暴怒大吵。他们都沉浸在愤怒中,彼此指责对方在婚姻中表现出的种种弱点和过错,毫不留情,充满戾气。即使是相爱的两个人,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仍会有争执、伤害、拉扯以及对抗,甚至会发生怒不可遏、夺门而出的那一刻。他们争吵时的种种腔调,和十八年前他们在火车上邂逅时身边那对中年夫妻吵架时的情形一模一样。人生况味,在这一刻变得浓郁了起来。即使灵魂再合拍,当肉体落地安顿后,仍要不得不面对现实世界繁复琐碎的种种困扰。
冷静下来,两个人习惯性地敞开胸怀,放下敌意,他们的优点就是开诚布公。不停地说说说,说出哀怨和怒火,说出自己的无助和恐惧。袒露自己,表达那些无法排解的愤怒,最终仍会合情合理地妥协,心甘情愿为了面前这个人让步。
记得那场宴会吗?参加宴会的宾客,有刚刚沉浸爱河的情侣,有结婚多年的夫妇,有失去伴侣多年的老人,人生各种阶段,境遇起伏,心态高涨低落,谈起爱情这个话题,各有看法,深浅高低各不同。爱情是一个难题,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如何为爱情保鲜是一个世界级难题,没有终极答案。荷尔蒙爆发相撞的那一刻,是爱;灵魂火花噼噼啪啪疯狂燃烧的那一刻,也是爱。能不能一直燃烧下去?灵魂和肉体都会消逝,爱情呢?这世界隐藏着很多智者,但有关爱情的话题,永远没有正确答案。爱情只供谈论,不能模仿或者复制。
女演员安吉丽娜·朱莉在左肩胛骨上文了一段祈福的高棉文:“我必须用一生的时间去找那个人,只有他能让我恢复高贵的身姿和纯洁的心灵,我必须与他相爱,必须在他最好的时刻拥有他全部的风华。在那个史前洞穴,我必须和他守候一生的日落月出,我们必须以最平常的方式度过这一生,就像沙子混入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