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衣见到夏尤清的时候,眼中闪过震惊的神色。
“你居然在这里?我还以为……”
夏尤清毛笔杵着下巴,微笑保持,“嗯?”
“以为……”丁雪衣眼光闪烁了下,悄悄抿起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喂,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摇了摇笔杆,夏尤清笑眯眯的,“当然是因为看你偷偷落泪的样子感觉好笑啊。”
丁雪衣脸立马黑了下来,不过不多会儿,都不用人安慰,她自己倒是又高兴了起来。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要求我帮你的忙?”
说着,丁雪衣的小尾巴都要翘了起来,她高高抬着头,话完还悄悄瞥了眼夏尤清。
以夏尤清的老练,这时候自然不会不给这小姑娘的面子。
“对,是有事要求着你帮忙。”
夏尤清并未在什么字的发音上有所加重,但丁雪衣却不知脑补了什么东西,自己倒是脸红了。
她下意识用手扇了扇通红的脸颊,一推开挡在面前的垫子,“说吧,让我做什么事。”
这话里的豪迈程度让夏尤清噗嗤一乐,她拿着笔杆遥遥一指,“喏,那些东西还需要你帮我整理一下。”
丁雪衣循声望去,小脸立马垮了一下,“这么多啊……”
“可不是,”夏尤清也愁眉苦脸的,只不过眼中的笑意遮也遮不住,“如果不是你,还真没有人能将这么多的书册整理出来。”
丁雪衣闻言立马挺起胸脯,“这些东西简单,看我的吧!”
虽然说在夏尤清的面前说下了大话,但是丁雪衣依然埋头苦读地开始整理书册,夏尤清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指导了她几次,她自己后来上手的快,完全能够自己摸索出来简便的方法。
“这个人如何?”郭甫难得来一次,来了就看到快坐到角落去的丁雪衣。
“郭大人有事?”夏尤清似笑非笑地问道。
郭甫收回目光,一拱手,笑着回道:“陛下让你去一趟。”
“干嘛去?”这话自然不是夏尤清问的,而是刚才还在为手里的书苦恼的丁雪衣问的。
丁雪衣算得上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她从小就被丁父保护,虽然从丁父那里学了不少的东西,但是心思却一直单纯。
即使她羡慕夏尤清,心思中也完全没有坏的地方。
后来虽然被迫签了奴隶的卖身契,但不久夏尤清又出现在她的身边,在夏尤清有意无意的维护下,缂丝局中那些肮脏的东西并未沾染这个女孩分毫。
以至于缂丝局中的女人学会了妖媚献宠,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打算攀个高枝的时候,只有丁雪衣只是为了女孩子好看为自己做了一件漂亮的衣服。
“丁姑娘,你手里整理的书册完全跟不上夏姑娘看书的速度,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替姑娘不好意思了。”
丁雪衣闻言竟然罕见地没有生气,反而双脸一红,连忙将放下的书册重新拿在了手中。
不用旁人说,自从她见识了夏尤清的看书速度后,她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郭甫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夏尤清就往陛下的书房走去。
“郭大人何必为难一个姑娘。”夏尤清似笑非笑。
郭甫咳嗽两声,“那也比她打听不该问的东西好些。”
夏尤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这个此时有些不自在的随侍官一眼,淡淡一笑,但是心中的思虑却未曾放下。
丁雪衣现在毕竟是奴隶的身份,哪怕脱去这个身份,她也是敌国臣子的遗孤。
而郭随侍官却是中商皇帝看重的年轻官员,他的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夏尤清少有的为别人的事情开口,“郭大人,你与雪衣身份有别,如果对她无意,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平静。”
说完,夏尤清没有再提醒郭甫,自己径自越过郭甫沿着熟悉的路往顾怀信的书房行去。
几乎每次见顾怀信,他不是在看奏折就是在看九州的各地的详细资料。
夏尤清参拜完毕,扭头看向顾怀信书房中新挂上的地形图。
“上面的地脉山川画的可对?”顾怀信头也不抬地问。
“呵呵,我以为陛下会问我边疆防线。”
夏尤清毫不认生地坐在顾怀信的下侧,目光却依然没从地形图上收回。
以前她只看过九州的详细地形图,而那张地形图还是皇室中保管,而且异常珍惜的派遣专人看护。
而这张地形图,居然连边边角角的小国都包括了进去!
这还不算,里面甚至还用点标示了山丘的位置,而且连有百姓居住迹象的偏远之地都有特殊的标记。
“很详细。”夏尤清惊叹。
“但还不够精准,”顾怀信摇了摇头,“按照这个地形图,九州与北齐所接壤之地,总是无法吻合。”
夏尤清随着顾怀信的话,将目光放在了那熟悉的地方。
莱豪。
“如果是这里不够精准,陛下可以召回自己的韩副将来问问。”
韩副将,当初将兵悄悄移到了莱豪与北齐的相接之地,这也让夏尤清看到了与北齐联合的希望,故而派遣使臣前往北齐说和。
顾怀信闻言嘴角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你果然知道。”
对于这点夏尤清也未否认,她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陛下的排兵布阵总是奇思妙想,”话锋一转,“不过莱豪突然少了那么多士兵,我自然会多关注一下。”
“既然多关注了,这里的地形图你就来补全吧。”
夏尤清,“……”
不过话又说回来,夏尤清确实对这地形图很感兴趣,但是对于补全这东西却没有多少兴趣。
“虽然我会作画,但是地形图与作画时完全不同的事情,陛下,你高看我了。”
“这是君命。”
君权大于天,现在整个九州都属于顾怀信的,她的确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等她接下了补全地形图的事情,顾怀信突然大发慈悲地带着她首次出了这个地方。
这个……以前可以称之为皇宫的地方。
夏尤清靠在马车的车窗上,靠着影影绰绰的镂空图案看着外面街上的景色。
“在看什么?”顾怀信眼中冰冷,看着夏尤清的双目中没有一丝的温度。
“从这里往外看去,现在街上已经安静下来了。”却也太安静了。
自从朝廷从京城搬到新京后,这里几乎在宵禁前都热热闹闹,来来往往的百姓塞满了每一条街道。
后来发生暴乱,她亲身经历了那可怕的一幕。
现在再见到街上的萧条景色,她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顾怀信不置可否,“能安静总比永久安静要好。”
夏尤清却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陛下要去哪儿?”
“丁振国的墓地。”
简单的解释,却让夏尤清愣了一下。
她之前一直想要去祭拜一下丁振国,后来与丁雪衣熟识后这念头也越来越浓烈,难道顾怀信是因为自己才会今日特地带着自己出宫?
夏尤清犹疑地看了一眼顾怀信,却又在心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放心,地形图上我肯定不会掺假。”
顾怀信笑了笑,笑意并不达眼底,“那就好。”
从看到那张天下大同的地形图后,夏尤清就明白了顾怀信的心思,他想要完成天下的大一统霸业!
如果想要战争,就要知己知彼,而哪怕简单的一笔错误,或许就会葬送几十万大军。
顾怀信虽然让夏尤清做了修补完地形图的决定,却也始终放这她。
到了城外,等马车渐渐停下来的时候,夏尤清才发现赶马车的居然是郭甫。
“郭大人,好巧。”夏尤清笑笑,仿佛并不意外的样子。
见陛下率先下去了,郭甫也跳下马车,回身小心翼翼扶着夏尤清下车。
两人靠近的时候,郭甫的声音压得低级,低到夏尤清听不清里面的情绪是警告还是提点。
“刚才那情形,如果是普通的女孩子,必然会对陛下感恩戴德,夏姑娘,有时候过于冷静、清醒,反而会适得其反。”
适得其反?
夏尤清往前走着,仿佛并未听到郭甫的话,她的仪态从容,甚至连步伐都未有错乱。
顾怀信已经站在了一座墓碑前,而墓碑后的墓,庄重而沉默,里面躺着一位曾经对九州贡献巨大的老人。
“多谢陛下。”
无论之前有什么恩怨,或者当初顾怀信为丁振国厚葬的时候是何目的,但是这样的一位老人能够入土为安,并且隆重下葬,夏尤清是感激他的。
“有什么事你可以赶快说。”
顾怀信冷冷的不为所动,他看也不看身边的夏尤清,转身往旁边走去。
这边的风景还算不错,在寒冷的冬日里能够看到辽阔的蓝天。
“陛下,这丁振国毕竟是因为国灭城破而死,现在带夏姑娘来……”说着,郭甫颇为担忧地看了一眼站在墓前的夏尤清。
“不用担心。”顾怀信看着远处的景色,心里想的却是资料上对于此地的描述。
“是,陛下。”
郭甫陪在顾怀信的身后,看着他将四处的景色看完后,也没有去打扰夏尤清,反而蹲下身,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