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信眉目中掩藏苛刻，他翻阅着或许是大臣们呈报的奏报，眉峰皱起，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
将人之仅剩的温存刹那切割！
“看来中商的朝廷也不像你们军队表现出来的稳定。”夏尤清首先将土地变革在九州的成果整理出来，放在顾怀信面前说道。
顾怀信将奏折放下，拿起夏尤清整理出来的东西，冷声说：“退下。”
夏尤清闻言乖乖退下，可是刚刚目光扫在奏折上的记忆已经留存在了脑海当中。
看来顾怀信能够领兵出征九州，在中商内部也承担了很大的非议及压力，这次收服九州成功无疑打了那些人的脸。
但是……这些人是哪一股势力？
夏尤清心里盘算着是否能够与那些人合作，可是当她时正好对上顾怀信的目光，那双眼睛中含着审视，连怀疑都是冰冷的。
不行，那些人的一举一动目前来看已经全在顾怀信的掌握当中，现在她的手中无兵无将，不能在这时候冒头。
“土地变革……丁振国，可惜了。”
夏尤清也赞同这点，“他是个有胆识有谋略的大臣，当年州文帝在位时他为了韬光养晦就练就了一身忍功，进退有度，能力卓绝，确实是左茶的最佳人选。”
“可除了土地改革之外，你似乎并不相信他。”
顾怀信在攻打九州前虽然对九州的朝堂有过研究，但是更深入的却也不太在意，一路他的军队碾压过来，之前的调查也只是看这些大臣对于九州开战的态度。
其实他当初还想过内部瓦解，让九州自己争权夺利乱起来，断了大军的粮草供应！
可是那是的夏尤清过于聪明，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暗中扶持的大臣让夏尤清拔了个干净，或撵或斩，剩下的苟延残喘甚至连朝堂当中都不能够出入。
这才让他的灭国计划推迟了这么久。
想到这里，他又将目光落在安坐下首的夏尤清脸上。
“并非不相信，只是让他去做他擅长的事情，少些行差踏错。”夏尤清笑意盈盈，“毕竟陛下给九州的时间并不多。”
顾怀信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那厚厚的纸张上。
“土地变革的内容，与中商却不适用。”
点头，夏尤清并未否认，“中商与九州的土壤不同，甚至九州的版图当中南北东西差异都很大，每个地方适用的赋税制度当然也不尽相同。”
“可我看里面的记载更像是一条鞭子下来，各地的征收并无不同。”
顾怀信的每一句问话都问在点子上，甚至连土地变革的弊端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分析了出来，该说这个人可怕还是说他聪明？
“如果陛下能给九州多些时间，这赋税的制定必然也能够根据地域的不同而更加合理。”
听到这话，顾怀信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个浅浅的笑容，稍纵即逝，却让夏尤清双眼一眯，她看到了。
“幸亏没有给你们更多的时间。”顾怀信说。
这么短的时间没有办法将夏尤清整理的东西全部看完，他干脆放下，冷淡地看着夏尤清，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命令的口气，“现在九州已经属于中商，赋税两国之间肯定有所不同，你写一封奏折，最短的时间交给我。”
“是。”夏尤清心中不悦，却微笑着点头应下。
只有她体现出了自己的价值，顾怀信才能够对自己刮目相看，才能够将她带在身边。
夏尤清不奢望什么推心置腹，但是如果让顾怀信爱上自己，那自己就能够更容易地看到顾怀信的缺点。
就在前几日，那些藏在暗处依然想要复国的大臣通过月桂联系到了自己，夏尤清对复国没什么想法，但是九州最后的火苗她却不能不在乎。
而顾怀信他一直不相信夏尤清，却看重她的能力，与九州打了这么久，他是一点点的感受到的夏尤清这个女子的奇特之处。
两人互不相信，却在一个诡异的平衡中暂时联手。
一旦有外力触及到这个平衡的一个点，两人瞬间就能够你死我活。
郭甫指挥着人抱进了一大堆的书简、书册，成箱成箱地堆放在空地当中，数量颇为可观。
“看到这些东西，我感觉就如同回到了起乐户你在偏房中为陛下磨墨的日子，清嫔娘娘，你的身份还真是多变。”
郭甫说着盘腿坐在了夏尤清的对面，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
夏尤清身姿端正，跪坐在书案之后，将郭甫搬来的书册翻开看了两眼，然后挑拣着简单的放到自己的手边，以便方便翻看。
“都是混口饭吃，还请郭大人理解则个。”
“清嫔娘娘，这些书册可够了？不够我那边还有些，在咱们中商的皇宫中书册更多，娘娘需要的话，我可以向陛下申请为你运过来。”
“郭大人真是客气，九州被灭，再喊清嫔娘娘已经不合适了，大人还是叫我名字吧。”
说着，夏尤清扫了一眼屋里堆着的一箱箱的东西，微微一笑，“至于皇宫中的书册就免了吧，这些看完还不知到何时候。”
天子不能久离朝堂，顾怀信在九州待的时间不会太长，而郭随侍官很可能就是留下处理九州后续事宜的官员。
而她必须跟着顾怀信一起离开。
“这些书册……”郭随侍官拿起一卷书简看了一眼，“其实是陛下带来的，中商的农耕一直是陛下的心头病，夏姑娘，万望请你想出一个办法以解决中商的困局。”
“中商的矿石产量一直以来都是三国首位，所以你们能够将自己的大军打造成移动城堡，郭大人，人不可太贪心。”
郭甫看着夏尤清脸上讥讽的表情，眼神渐渐变的辽远，“不管夏姑娘是否相信，没人喜欢战争，若非逼不得已，谁又能拿着自己的命去拼？”
夏尤清脸色不变，慢慢吐出三个字，“当权者。”
无论是任何一个当权者，哪怕是当朝大臣都舍不得那“万世基业”的名头。
“可姑娘可曾知道，陛下为何首先拿九州开刀？”
冷笑一声，夏尤清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夏姑娘，凡事有因有果，即使你恨中商灭亡了你们国家，可你曾想过为何我们首先针对的是你们？”
“郭大人是想考考我的智商？”夏尤清不置可否，“中商缺少能够种植的土地，但九州的土地却绝大部分利于种植，这个理由可否恰当？”
郭甫点头，“可是如果攻打周边小国，让他们年年纳贡，可比攻打九州轻松多了。”
“小国不急，既然实力已然在那，就必然不能给大国准备的机会，再说，小国即使纳贡又能纳贡多少？堂堂的中商岂不是将那些小国的血液吸光？”
谈话越来越有火药味，但是夏尤清脸上却很平静，甚至还在淡淡笑着。
“我想姑娘多虑了，中商岂会做这种事情。”
夏尤清不再说话，郭甫话中绕来绕去的，无非是想要说出顾怀信当年在九州为质时所受的委屈及屈辱，这样自己就没有理由对中商怀恨在心。
这个郭大人，为了让她尽心尽力的为他们的陛下办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惜夏尤清也是个中高手，当郭甫试探将话题往这上面绕的时候她早已猜出郭甫的想法。
一边看着记录在册的土地情况，夏尤清慢慢跟脑海中关于中商的史料做对比。
显然，在州文帝早期的时候，州文帝也曾对中商进行过暗中调查，里面的很多信息即使到了现在依然有用。
如果州文帝后期不曾沉迷于丹药，他不会看不出顾怀信的伪装，或许还会将当初的顾怀信掐死在小时候。
脑海中想起顾怀信那眉峰中的严苛，夏尤清突然间明白了顾怀信对九州的恨，更或者说，对州文帝李世琮的恨！
顾怀信从小生活在一个畸形的环境当中，即使有人对他释放善意他也不会轻易相信，因为他不确定一旦暴露了自己的野心，是否会被那个精明的州文帝识破！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一旦被识破后，顾怀信面对的将会是死亡！
一点点的怨恨埋在心里，等到终于能够离开九州的时候，他深知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不能够报仇，所以他需要权势，所以他短短的时间内杀了自己的亲兄弟登上了那至尊之位！
从小的经历让他多疑且隐忍，包括对进攻九州的布局就能够看出，他会悄无声息的抄走九州的所有退路，隐忍、潜伏，如同一匹凶恶的狼。
“郭大人，答应陛下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现在我要看这些书册了。”
明显的逐客令，郭甫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他起身认真行了一个大礼，转身就出去了。
虽然夏尤清是战败国的俘虏，但是当陛下注意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也曾跟着一起关注过。
他知道这位娘娘心内的高傲，明白她的一言九鼎，所以只要一句话，他就能够放弃所有劝说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