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向朕推荐的两人?”
顾怀信虽然彻底收编了九州的军队,并且也容许九州原朝廷的班底继续在九州任职,但是对于这些具体的官员却并不如何了解。
比如就像这梁向功及容梨。
“梁向功当初跟随丁振国,后来被丁振国推荐给陈庆生,想必陛下曾经见到过湘陵的百姓生活状态,以及那里士兵自给自足的秋毫无犯,这些都要归功于土地变革的成功,而这后面的人,就是梁向功。”
闻听此言,梁向功此人的才能顾怀信心里信服了些,但是因为丁振国却依然有所顾虑。
毕竟当初的丁振国给了他太多的震撼,这样一个不算是特别品节高尚的臣属,居然会在城门被破的时候不接受投降,义无反顾地从城门上跳了下来。
而这样刚烈的上司,他所带领的下属无论是像或者不像他,都不受其他国君的待见。
但是顾怀信又相信夏尤清的为人,相信她不会在百姓的问题上随意将自己私人的感情介入进去。
但是对于梁向功的去留顾怀信依然要斟酌一番,而这个容梨……
“容梨又有何才能?”
在给顾怀信推荐梁向功之前,夏尤清就知道以顾怀信的谨慎程度不会轻易同意,是以她也未曾失望。
说起容梨来,夏尤清的神色多了些动容。
“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汆團驻扎意图以其为跳板,试图进宫北齐的军队?”
顾怀信闻言若有所思,“所以,他是被你派往北齐的人?”
“正是此人,而且在九州国灭的情况下,他能够安然回国。”
安然回国,尤其是当这个出使的朝臣没有国家给予保护的时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包含了多少的不易?
夏尤清说不清楚。
“就你说来,这两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顾怀信话锋一转,“可你如何保证他们对朕的忠诚?”
对顾怀信,却并非对中商的朝廷,以及中商的皇室。
夏尤清神色未变,“很多能够为陛下所用之人,也并非忠心之人,而作为上位者也并非应该想要掌控多少人,而是将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地方。”
这就是为君之道。
夏尤清未曾学过,但是在九州岌岌可危她独力难支的时候,这些道理她体会的比谁都要深刻。
顾怀信笑了下,“没曾想你还有这些感悟。”
夏尤清曾拿九州的老臣来试探于顾怀信,并且在顾怀信信任她的同时竭力地保下那些臣子,而顾怀信虽然信任夏尤清,却也只是相信于她的能力,而对于夏尤清本人,顾怀信是有所顾虑的。
两个棋逢对手的人在每一次的交接中博弈,究竟谁胜胜负说不清楚,夏尤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顾怀信又何曾未达到自己的目的?
比如这梁向功与容梨,即使远走他国,只要知道了夏尤清身在中商皇室的消息,他们就不会轻易地以身犯险,去做那复国的蠢事。
但是反过来说,就是因为夏尤清还在他的身边,他反而不能够随意的处置九州那些冥顽不化的老人。
两人彼此忌惮着,也相信着彼此的能力,这才是更加让人心有顾虑却又能够通力合作的地方!
而夏尤清今天能够向他举荐两个有能力的臣子,谁知道暗地里还藏有多少个梁向功与容梨?
想到这里,顾怀信说道:“没有忠诚的人,确实不能让我用人不疑。”
夏尤清本以为今日的话已完成,本来已经准备回去继续想那土地改革的方案,因为梁向功的到来,她倒是有了很多的想法,也想将曾经虽然想要更正土地变革的弊端,但是一直未曾抽出精力改正的地方全部用条陈的方式写下来。
在她的想法中,梁向功即使能用,顾怀信也会在最少一年之后起复,所以她还有不少的时间。
听到顾怀信的话,夏尤清有些讶异地回过头,能听到顾怀信如此开诚布公的话她确实吃惊,而她的脸上也明明白白地将她的所思所想都表现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陛下不妨将这两人先放在身边看看,或者说让身在九州的郭随侍官注意着。”
人是否能用肯定不是一个短时间的过程,顾怀信也不知是否赞同她的提议,只是摆了摆手让夏尤清继续忙碌她的事情去。
第二日顾怀信下了朝,手里已经有了夏尤清向他推荐的两人的一些事迹,真正让他看重的人并非是夏尤清看好的容梨。
因为容梨这人过于圆滑,而他的出身也让顾怀信不相信他的为人处事是否还能够像是读过八股文的那些科举之士一般忠君爱国。
而这梁向功,没想到这人确实在土地变革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陛下?”
单手撑着额头,累的在休息的夏尤清脑袋一歪惊醒过来,就发现顾怀信已经回来了。
“梁向功确实是个人才。”
“……?”夏尤清还未彻底清醒,听到顾怀信的话也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直到听到一声轻笑,她浑身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却发现顾怀信依然是淡漠的表情。
难道刚刚听错了?
“此人头脑灵活,而且做事不拘于一格,也擅长钻营……”夏尤清停顿了片刻,因为钻营这词并非是好的一个词汇,“但是这也正是他的长处,很多地方上的势力根深蒂固,尤其是原九州陈二狗在世时,私下中培植自己的亲信霸占土地,清除起来是非常麻烦的,而他却能另辟蹊径,化整为零地分化这些势力。”
“所以,朕准备用他。”
夏尤清闻言有些意外,“如果陛下用他的话,那么尤清还需要将人叫来交代一些事情。”
顾怀信并不在意,点了点头同意,“随你。”
再次见到梁向功的时候,这人的面色已经好看了不少。
这人是一个心宽体胖的人,只要让他感觉到了环境的安逸,他就能够安心地住下来。
夏尤清笑了笑,让人看茶。
“娘娘……夏姑娘叫我来是因为有结果了?”
“是,早日启程回九州,继续干你该干的事情吧。”
夏尤清微微笑着,神色并没有任何的阴鸷。
“梁向功,你是一个聪明人,回了九州的土地上以后,就要记住自己是中商的臣子,其他一些不必要的人不需要理会,不必要的事情也不需要去做,能理解吗?”
梁向功沉默了许久,最终在夏尤清的目光下,神情渐渐坚定了下来。
他点了头,犹如万钧的重量压在他的头上,在点头的那一瞬间,眼泪不堪重负地落了下来。
“向功明白。”
见此,夏尤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且随我来。”
等到梁向功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跟在了夏尤清的身后,她带着梁向功向书房走去。
“以前的土地变革制度,想必向功你也有所察觉,因为九州各地风俗的不同,其实土地变革实施起来的难易程度是有去别的,而且分层次交粮税的办法也并不完善,这一次专门叫你来主要是想要讲我这几日的想法讲与你听。”
回头见梁向功认认真真听着,夏尤清珍重道:“梁大人,那些百姓就交给你了。”
梁向功这一生只服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恩师丁振国,是丁振国看到了他的能力,并给了他能够人上人的荣耀。
而真正让他懂得为官之道的,却是眼前的女子,曾经的东宫皇妃娘娘。
即使现在没有那些头衔加身,但是在梁向功的心中,东宫皇妃娘娘的智慧依然能够让人甘心拜服。
“娘娘严重了,向功自当尽力。”
不再去纠正梁向功的称呼,夏尤清推开书房的门,指着书案上她这些时日记录下来的土地改革要点。
“详细的东西我也无法告诉你,想必在地方的治理上梁大人比我要更加有经验,这些都是我今日总结,梁大人,我们里面细谈。”
……
……
“陛下,梁向功毕竟是一个男子,他跟夏姑娘独处一室恐怕不妥吧?”
桂公公真心为自己的陛下着急,现在这皇宫里的女人,甚至说这些年来唯一让陛下看得入眼的可不就这一位夏姑娘?
可陛下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跟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呢?
顾怀信却并不着急,“九州的百官尚能容忍,难道朕还不如九州的那些人?”
“陛下自当英明神武……”
桂公公剩下的话在顾怀信抬头一个警告的眼神中消声,他低下头不再敢多言了。
而顾怀信此时正在看的,却并非是桂公公以为的奏折,而是一个神秘且让人忌惮的人递来的消息。
而那上面写的名字,如果夏尤清看到了绝对会不敢相信。
那人的名字——夏飞阁。
将手里的东西合上,顾怀信眉头皱起似是疲惫。
桂公公立马走到了顾怀信的身后,伸出手轻轻为顾怀信按摩着太阳穴。
“陛下可是累了?”
顾怀信闻言突然冷笑一声,“还真是一个阴魂不散的人。”
阴魂不散?说的谁?
桂公公不敢再猜,却也知道陛下此时的心情不好,于是闭上嘴专心伺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