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目前湘陵、汆團、莱豪全面开战，湘陵境内三十万百姓撤退不及，连同三户户长及所属五十二位官员被困其中，目前已失去消息，明王殿下坐镇汆團，无力分兵救援。”
夏尤清听着军部上报的军情急报，她的面前挂着九州的地域疆界图，随着军部部长的话，她的目光落在湘陵、汆團、莱豪三处。
湘陵处于西北边境，与中商交接并不多，本来以为中商会首先进攻汆團，所以明王才会赶往汆團训练兵士，即使如此，其他交界处的兵士训练李谦也未落下。
但是中商似乎知道他们的防御弱点，居然在最不可能攻打的地方放了最多的兵力。
“最后一次求救信息是什么时候发出来的？”夏尤清问了下后又摇了摇头，她现在不应该关心这些，“谁人能去安置灾民？”
众大臣低下头，皆沉默不语。
湘陵百姓没来得及撤退，汆團有李谦坐镇短时间内夏尤清还不需要担忧，但是莱豪的领兵将领却并无多少军事才能，而是由捐官方式捞的一个肥差。
毕竟中商与九州如若不打仗，即使将士的社会地位极低，但是处在两国之间来往的行商如果想要安全入关就要向他们缴纳不少的入关税。
久而久之，边境的将领各个养的肥头大耳，但是领兵打仗却是个顶个的怂蛋。
而莱豪境的将领就是如此，一听说中商打到了湘陵及汆團，居然扔下自己的百姓跑了！
李谦听闻后立马派遣身边的亲随抓住那将领当地斩杀，这杀鸡儆猴的手段虽然震慑了不少同样想要逃跑的将领，但是那些捐官而来的将领占据着边境重要的位置，想要一时半刻改变他们的思想并不可能。
夏尤清担忧那边的百姓，但是朝廷中能用的武将实在屈指可数，只能先派遣文臣过去，但是环顾四周，夏尤清心中叹息，文臣现在每一个都顶在土地变革的最前头，连陈庆生都忙活的憔悴了不少。
好在他们的精神头还不错。
不够，人才完全不够用。
但是莱豪的困境必须靠京城来想办法消化解决，李谦那边长线支援湘陵已是不易，不能让他再兵分三路。
“陈右茶，你点三名官员与你同时去莱豪，那边的百姓就交给你了。”
“娘娘……”
夏尤清抬手阻止了陈庆生的话，她目光真挚，语气却不容拒绝，“莱豪的百姓在等着大人您。”
陈庆生与夏尤清对视片刻，慢慢的，陈庆生低下头来，“臣领旨。”
夏尤清担不起“领旨”两字，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担得起。
恍惚之间夏尤清发现，自从进了京城以来，她看似活的自在，却一直被命运推着前进，而她本身从未曾主动招惹过是非。
一步步的，从父母捧在手心疼宠的夏尤清，变为现在被百官仰望的夏尤清。
她的身下未必有累累白骨，却也沾染了鲜血。
她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陈大人，现在莱豪境内百姓的安置问题正好是我们土地变革的一个契机，内地世家扎根且根繁叶茂，我们付出百倍的心血收效却甚微。”
“而这些地方不同，受战争的牵扯世家大族逃亡内地，剩下的百姓却是实实在在的土地耕种者，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陈庆生与丁振国都没想到这一层，闻言双眼一亮，丁振国甚至也想要请奏一起前往莱豪。
“丁左茶，”夏尤清将所有事情都分析的面面俱到，“内陆虽然进展缓慢，却也是啃下一块骨头连带扯下下一片皮肉的重要之地，骨头难啃，必须由您来当这世族大恨的顶梁柱。”
“是，娘娘。”
丁振国冷静下来，也明白自己刚刚妄念了，内陆已经开展土地变革这么久且初见成效，此刻正是关键时期，一旦他放手去了边境那初见成效的变革必然停滞下来甚至土崩瓦解。
曾经丁振国想要变法时就曾设想过自己很多的结局，但每一个结局都无非一个死字，现在运气好摊上一个虽非皇帝但是却比皇帝还要英明的带领者，这不仅让他感激上苍。
陈庆生亲自点了三位官员，其中就有悬疑司的左棠大人，毕竟论起摸查与审讯，他比不上这位精明的左棠部长。
临出城门的时候，他碰到了正等在城门处的丁左茶，下马拱手行礼，“丁大人。”
丁振国点了点头，也不多说，直接拉出身后的人，“这是梁向功，曾经在莱豪生活过几年，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他跟着你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梁向功身材比较佝偻，面色看起来也不讨喜，脸上一丝笑容也无，被丁振国推出来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将头低下闭口不语。
“丁大人，这……”看到梁向功此番作态，陈庆生并不想多带着他，以免路上误事。
丁振国比谁都了解自己这位下属的不受人待见之处，看到陈庆生为难的样子，他认真的解释道：“陈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或许以前有所误会，但现在国难当头，理应该摒弃前嫌同舟共济，向功虽然性格不太讨喜，但他对于现在我们变法独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陈庆生不由得点头。
“此番陈大人前往边境，必然路远途舛，丁某在京城等待陈大人胜利归来之日。”
“好，既然是丁大人推荐，下官必定听从，大人，告辞。”
梁向功随着陈庆生去了，但是丁振国眉宇间的神色却并未轻松下来，即使他对变法存有信心，但是中商还能够给九州重新振作的机会？
夏尤清听着底下官员的争吵，自从陈庆生走后，朝堂也未曾安静，因为变法的松弛还是加紧每日都有不同的声音，夏尤清听着并不随意的发表意见。
等大臣们争吵激烈的时候，她悄悄退出了大殿，站在外面的廊柱间活动了下四肢。
“娘娘，那些人这时候还在吵，不赶快办事吗？”诗画不解道。
“国家的第一次土地变法，谁心里都有一杆称，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千古的罪人，轻忽不得。”
“那……”诗画有些不解，“那咱们就让他们这么吵下去？”
夏尤清笑着摇摇头，“能争吵就证明他们比我们更着急，先吵着，我们去用膳。”
果然不出夏尤清所料，大臣们并未争吵多久，当发现清嫔娘娘不在后，丁左茶首先站出来将大家的方案折中。
“结果出来了？”夏尤清中午休息了会儿，此时依然有些困顿。
小桂子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历练已经改变了不少，他气质更加凝练，此刻躬身站在夏尤清面前向她汇报，居然已经没有一丝几月前去长山户接她时的浅薄胆小。
“丁左茶建议挑选出五个户率先试行，土地变革当中，土地重新丈量的成效一直不大，丁大人说会来问问娘娘您的意见。”
点点头，“等丁大人来时你再通知我。”
说完，夏尤清又睡了过去。
丁振国来的很快，夏尤清午睡的时间并不长，此时也仅仅醒来漱了口而已。
“娘娘，全国各地清丈土地的进度太慢了，各地士大夫以及世家联合抵制，他们在地方上扎根很深，属于地头蛇，我们派去的官员并不能完全调查土地的使用情况。”
“丁大人，我曾经读过《九州志》，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不错的现象。”夏尤清并未被眼前的困境给难住，反而言笑晏晏，这让愁肠百结的丁振国佩服不已。
“还请娘娘明示。”丁振国甘心请教。
“我发现，无论九州的百姓生活如何困苦，甚至连土地都失去了，但是严格的户籍制度将他们绑在了自己的土地上，这两年因为长山户户长夏飞阁的原因商人的地位有所提升，但是他们的户籍却留在原地。”
听到清嫔娘娘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提起自己的哥哥，丁振国的表情有些奇怪。
“是。”
九州的户籍制度确实很严格，当初也是为了防止叛乱发生，地方上加强管控而来，而募兵制的弊端也是从那时候埋下，一代为兵代代为兵，户籍制度卡死了士兵另谋他路的路子，这也让士兵更加颓靡不振。
“那我们不丈量土地，就查户籍吧，世家大族不是将土地隐瞒不报？户籍上他们可没办法把控，我们的土地变革分为两部分，这首先下达的一部分就是，将地区划片收税，这一片区域中属于这个世家大族那么户籍下的税务就要全部承担。”
“娘娘，这样做是否不妥？我们的土地还未丈量，假如我们划分的田地并非这个世家大族，却让他们承担了赋税，他们肯定不乐意。”
夏尤清轻呵笑着，“那就让他们找那片土地的真正主人理论，不理论干脆就让他拿了吧。”
丁振国本来还有些不同意，但是低眉沉思片刻忍不住抚掌叫好。
地方上的官员或许与当地士大夫狼狈为奸，但是一旦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让这些世家大族自己内斗，他们岂不是省了很多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