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尤清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将案几上的奏折拿起来,李谦并未阻止,就这样由着她看这些对于九州来说十分重要的奏折。
“汆團的局势终于稳定了下来,没想到良将军居然是一位猛将。”
夏尤清说着,李谦看出她有意在逃避刚刚的问题,是以他并未逼迫。
两人的身份过于特殊,尤其是清儿前皇妃子的身份更是不能避免,九州虽民风开放,但是对于这乱伦之事却特别的遭人嫉恨。
更何况清儿从小聪明灵透,与诸位大学儒士也多有交谈,交友更是在长山户时遍布全九州。
这样的她一旦行差踏错所要担负的骂名更要比别人多。
将目光从清儿的脸上落在那奏折之上,他点着头,“当初确实没有看错他。”
夏尤清对李谦离开前线后,前线他如何安排夏尤清所知甚少,但是李谦经过了这么久的战争,身边哪些人有些才能他心里也有些算计,慢慢的提拔起来,任命重要的职位。
好在,汆團的局势没有再进一步的恶化,莱豪也在李谦的掌控当中。
“看,除了湘陵,现在的九州还有时间给你时间选妃,皇上,何必这么固执呢?”
李谦没想到清儿会重新提起刚刚的话题,他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脸上神色平静地诉说着让自己选妃。
即使知道清儿心中有自己,即使知道她有难言的苦衷,可是他依然心中一阵闷痛。
“我随便选个女人,跟她上床生孩子你也不介意?!”李谦说话的声音有些上扬,听起来居然有些气急败坏,更有让人心疼的狼狈……
一下就击穿了夏尤清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她眼眶一酸,却缓缓摇了摇头,“我何必介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皇上终归不属于我夏尤清的。”
李谦闻言,双拳紧紧握起,他压抑着不让自己对夏尤清发脾气,可是心里那种难过的感觉如同火燎烤着他,让他不小心就溢出呻吟。
“清儿,清儿,你是要我的命吗?”
夏尤清蓦然落下泪来,她扭过头,却被李谦禁锢住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当李谦看到她眼中红红的血丝时,他眼中浮现出欣喜。
“清儿,我们何至于如此?”
“皇上……”
“别叫我皇上!”李谦打断她,“你口中的皇上是叫的皇兄还是我?清儿,叫我李谦……”
最后的话如同喃喃私语,里面的祈求如同每一个陷入爱恋的男人。
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珍视的对待,夏尤清心中的滋味难分难辨。
或许以前她还能够与李谦说笑打闹几句,但是谁知道真正喜欢上了反而少了那些随性自在,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呢?
夏尤清低垂着眉眼,看着裙子上代表了尊贵身份的绣纹。
“如果史书上有记载,那么你必然是一个昏君,”夏尤清笑了笑,“哪里有皇帝为自己的皇兄册封东宫皇妃的?”
李谦看着夏尤清这样的神情,心中一热,他拉过夏尤清的手,见她没有拒绝,于是他更加的小心翼翼,将夏尤清的手小心地包裹在手心,他这才满足地露出一抹微笑。
“清儿,如果可以,我想你这东宫皇妃的位置,你这满身的凤冠霞帔是为我而穿。”
百官们逼迫甚紧,李谦也不知自己能够坚持到何时,甚至他也不曾知道自己应如何与夏尤清相守一生。
有时候想到前线的战况,他感觉自己应该放清儿离开,万一自己死在了战场上,何至于拖累着清儿进入这感情的泥沼?
可是理智不同于感情,你有时候分明想清楚想明白了,却总会屈服在感情之下。
夏尤清拂开李谦的手,站起身,窗外的蝉鸣声给这夏季添上了不少生动的色彩,只是听着就如同感觉到了那熙熙攘攘的生命之力。
她微微笑了笑,手指轻巧地搭在自己外衫的带子上,稍微一用力就将之扯开。
李谦瞳孔一缩,但是并未阻止夏尤清的动作。
将外衫脱下,露出里面紧身的内衫,夏尤清微笑不变,将手放在内衫的腰带上,她目光中沉凝着珠色的剔透盈亮,如同清泉般让人沉迷其中。
“但凡是一个男人如此惦念着一个女人,无非是没有得到她的身体,李谦,如果你不想选秀的原因在我,我给了你这具身子如何?”
夏尤清的话让李谦本已沸腾的心瞬间如同浇上了一桶冰水,大热天里他从内而外地寒冷彻骨。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那清泠泠的眸子,看着里面渐渐消去的爱意,看着里面渐渐升上来的讥诮。
他突然笑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对你的心意算什么?”
“算什么?”夏尤清歪了歪头,似乎在思索,“呵呵,大概是那种禁忌带来的刺激?可惜你皇兄当初活着的时候没夺了我的身子,如果你真的想要感受一下,我也无所谓。”
李谦头都懵了一下,这一刻头脑却又异常的清明。
这不是夏尤清的真心话,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所思所想,可是即使是这样,他心中依然疼痛难忍。
夏尤清的话虽然是为了刺激他让他选妃,可是为什么却能如此伤人?
再待在这屋里他感觉自己几乎窒息而死,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待李谦走后,夏尤清在屋里独自站立了半晌,耳中仿佛还能够听到李谦的呼吸声,带着青草的香气。
李谦用地上的青草手指灵活地为她编了一个草蚂蚱,那双手真漂亮,修长匀称,骨节如同玉石琢磨。
那时候的李谦一身潇洒气度,不经意间的一个笑容都能勾的京城中的女人为他神魂颠倒。
再往前,似乎是一个少年,稳重却鲜衣怒马,名冠京华,人人都说他是下一任帝位的人选。
他文采斐然,小小年纪让百官拜服不已,站在那高高的顶点上的少年,那肆意的笑容没有一丝往后岁月侵蚀下的隐忍。
李谦……
她第一个真正喜欢上的男子。
夏尤清将外衫拢入怀中,一点一点地蹲在地上,闷声痛哭起来。
……
……
李谦很快选秀,在大臣的参与下不少王公贵族的待嫁之女都着人送了画像到皇宫中来,期望皇上能够选中一位赶紧的延绵子嗣。
夏尤清心烦意乱,本来想待在自己的宫里不去看不去听。
可谁知李谦居然让那些人将画像送到了她这里来,传话的人说皇上吩咐让她掌掌眼,看着合适的就替皇上定下来。
一时间夏尤清这里门庭若市,今日不是这个王妃带着侄女来她宫里请安,明日就是那位福晋带着自己的女儿说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绣品……
越来越多的理由让她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夏尤清翻看着桌子上那筛选后依然十几份的画像,眉头紧促,这几日她睡得不太好,神色难免有些憔悴。
“小姐,皇上选妃这么急吗?”
诗画看着小姐这几日天天晚上起来翻看这些画像,心里有些心疼。
“大臣们那日在宫门外跪着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夏尤清笑笑说着。
诗画闻言不乐意,“那皇上也不能把这些画像拿来给您看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万一选的女子品行不好怎么办?”
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选了妃子进入宫中后,是为了延绵子嗣的,只要有了龙种皇上就会前往战场,而首先怀孕的女子,无论她身份为何,所生下的男孩必然就是九州的太子。
夏尤清晌午用了饭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就听到外面诗画的声音,仿佛拦了什么人。
夏尤清躺在小榻上听了片刻,突然翻过身,将那薄毯往上拉盖过头。
无论是谁来摆放,她现在都不想见她们,就让她躲一会儿懒。
夏尤清没有想打李谦会想到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她,这个方法很成功,让她无法拒绝,甚至还要撑起精神来为他打点一切。
里面的女子各个都是待嫁之身,而且看每幅画像上的小字,关于女子的身世品行皆是上等。
她夏尤清如何比不过这些女子?可是她是先皇的妃子……
她是羡慕那些女子的。
当初二哥陷入昏迷,曹汉宝为了一己之私将她从长山户带来了京城,从此父兄母亲皆不能相见。
重重机缘巧合下,她甚至差点与父亲反目成仇,设计清除了九州的毒瘤陈二狗,赶走了曹汉宝。
她如何就在短短的一年之内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想想,她几乎都不认识了自己,冷静到可怕,尊荣就如同深刻到了骨子里,身上一重重的枷锁压下了她的叛逆……
她明明……
只是被父亲跟二哥捧在手心小心呵护的夏家三小姐,为何成了现在为爱而不得的深宫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