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庙里,夏尤清在诗画着急的目光下并未去参拜神佛,她反而颇有闲心地去参观了寺庙周围的环境。
到了最后,诗画只能恨恨地跺脚,然后拉着月桂一起买了香,虔诚地跪在佛祖的面前为小姐祈福。
寺庙的后院并不容许旁人进入,夏尤清从门口处经过,垫了垫脚,看到里面有棵不知什么名字的树。
“这位女施主,还请移步,这里不接待客人。”
夏尤清回头,看到身后一个小沙弥一身僧衣,目光慈悲地看着夏尤清。
这是寺庙的规矩,夏尤清也无意去刻意破坏,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问那小沙弥。
“里面那棵树是死了吗?”
现在天虽然凉了,但是远未到树叶尽落的时候,夏尤清虽然没看到里面的东西,但是只看那光秃秃的树顶,就心生了些许遗憾。
小沙弥似乎没想到这位女施主会突然问这些,不过他依然点了点头,“施主说死,那便是死了。”
这些出家人说话都带着些禅意,夏尤清闻言也未放在心上,转身准备离开。
可走了两步,她却感觉身后的视线依然在注视着她,她忍不住蹙眉,回头去看,果然见那沙弥依然站在原地。
这小沙弥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慈悲为怀的胸襟,周身围绕着与世无争的感觉。
她思索了片刻,“这位师傅,你为何总是看我?”
小沙弥的样子其实颇为精致,连眉目都生的一副精雕细琢的模样,只不过他的气质太胜,让人看到他的时候首先注意到他的并不是他的容貌。
而此时,夏尤清的问话让小沙弥低下头,“阿弥陀佛,小僧冒犯了。”
好奇怪的和尚。
莫名其妙就道歉。
夏尤清满肚子的疑问,但是对一个道过谦的小沙弥实在也生不起气,更何况她也未曾感觉被冒犯。
参观了一圈,在这个禅意充足的寺院中,她浮躁了许久的心思渐渐得以安抚。
因为九州战局的危矣,即使生活在九州的百姓都嗅到了不安的气息,是以这里的香火非常的鼎盛。
夏尤清找了处人稍微少些的地方,等着参拜完的诗画来找她。
刚刚站好,还没等她寻找诗画的踪影,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如影随形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寻着感觉找过去,正看到刚刚的那个小沙弥在宝殿之中注视着她。
夏尤清发现了小沙弥,可那小沙弥却不闪不避,依然看着她。
那目光不含猥琐,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注视,也让人生不出丝毫的反感。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夏尤清就发现那小沙弥的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上香的百姓。
在一群人当中,小沙弥低眉顺眼、宝相庄严,那种与世无争的气质即使是在人群中依然超脱凡俗。
“小姐!”
正在夏尤清看着的诗画,诗画已经提着裙裾飞快地跑了过来。
“求完了?”夏尤清笑了笑,“求完了我们就走吧。”
“等等小姐!”诗画连忙喊着,“小姐你看那边,那边站着的那个和尚是咱们九州国法力高深的高僧圣惠!这可是咱们九州国第二位能够称为‘圣’的高僧啊,我去给小姐求一道平安签。”
圣惠?
小沙弥?
由于夏尤清并不信佛,当然她也不会诋毁,对于九州国的佛教她抱持着敬畏的态度。
是以对于圣惠这位高僧,她所了解的并不多。
但也曾听闻,圣惠高僧能够堪破天机,但是他却不会轻易开口,甚至连平安签也不会轻易的为人解。
总之这位高僧十分低调,却让九州国的人对他信若半神。
而上一位能够称为‘圣’的高僧早已圆寂三十余年,而那位高僧似乎就是因为泄露天机太多,导致了英年早逝。
圣惠高僧今年若何,如何探寻?似乎他的一切都是一个谜团。
但是九州所有的百姓都知道这位高僧就在寺庙中清修,并未远离,但是却一直很少能被人碰到。
夏尤清看到诗画挤入人群,圣惠高僧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沉思着……
这位高僧,为何一直看她?
或者她是否可以认为,这位高僧今日突然出现在宝殿当中,其实就是因为她?
想到这里,夏尤清抬起手,往前一指,人群的最高处,那位高僧正好视线望过来。
夏尤清的身边已经出去了两个人,他们很快插入人群,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带着圣僧离开了宝殿。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后,夏尤清才带着诗画慢悠悠地往寺庙后面走去。
“小姐,我们不回去吗?”
夏尤清闻言笑了一下,“先不回,我这里正好有问题需要圣僧为我解疑答惑。”
……
夏尤清到了后院,本来转动佛珠的圣惠准确将视线转了过来。
这次夏尤清可以确认,这位圣僧之所以突然跑到宝殿当中,就是因为她。
“打扰,在下夏尤清,敢问圣僧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这次夏尤清认认真真打量了这位声名远播的圣僧,圣惠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可是他的年龄丝毫不能让人轻易轻忽他这个人。
这个人的气质实在是太独特了,即使夏尤清,当她看到圣惠的时候都要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而这位圣惠高僧此时也在注视着她。
“并未。”圣惠摇头,否决道。
这就奇怪了,夏尤清皱眉思索了片刻,“那为何圣僧要去宝殿当中?”
闻言,圣惠高僧视线落在夏尤清旁边的空处,低声回答:“晨钟暮鼓,诵经打坐,施主,往后路途多舛,不如皈依。”
夏尤清,“……”
拦住听了圣惠高僧的话想要理论的诗画,夏尤清收下这位圣惠高僧为她开的口,说的话,“多谢高僧点拨。”
话止于此,夏尤清也就不再打听,她摆摆手,带着来人就从后门处走了。
“小姐,那位圣惠高僧的话是何意?他在让小姐出家吗?”
闻言夏尤清笑看了诗画一眼,“这么多年了,连月桂都长大了,怎么你就不见一丝长进?”
月桂一直跟在身后不言不语,听到夏尤清的夸奖也未曾有什么反应。
“小姐~”诗画不依地撒娇,“月桂他就个木头,连小姐都伺候不好,他懂什么?!”
闻言月桂目光一转,抬头看了诗画一眼。
“喂,你看什么看!”
月桂丝毫未被诗画故作凶狠的样子吓到,依然沉默不语。
“好了,我们先下山,否则夜了山上不安全。”
夏尤清不是很在意圣惠高僧的话,但是对于他的提点却很是感激。
或许九州国哪一天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但是只要二哥还在她的身边,她相信以二哥的能力总能让她安稳的度过……哪怕再为艰难的日子。
可谁知事情的发展永远都不会如同常人所预料的那般顺心如意。
新京的快速失守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夏尤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脚一歪差点栽倒进池塘中。
此时初雪刚刚过去,天气寒冷。
诗画连忙拉住娘娘,脸上俱是惊慌失措。
“小姐,那个蔡文泰已经投敌了,老赖死前将消息传了回来,怎么办啊?!”
即使不曾过于关注战况的诗画都慌了神,更何况其他人?
新京的失守让整个九州国的百姓如同陷入了绝望的浓稠泥浆中,即使再挣扎也脱身不得。
夏尤清离宫前最后的布置起了作用,此时夏尤清就听着老赖最后传出的消息。
新京失守的经过。
可惜的是老赖对于朝廷的忠诚超越了夏尤清的想象,即使她离京前为老赖的安全撤退弄好了退路,他依然没退。
新京中剩下的官员自他走后分为两派,一派争权夺利,一派稳定朝堂。
争权夺利的官员目光短浅,当初夏尤清也曾犹豫过是否将他们连根拔起,可是他们能力确实能够为九州国贡献力量,所以在她的压制下,所有的大臣都兢兢业业,也算是九州的一个短暂复苏。
稳定朝堂……就是当初亲自将曹汉宝拉下马的丁振国。
丁振国曾经看不清曹汉宝的左右圆滑,可是现在他也不得不做了曹汉宝要做的事情。
而真正让夏尤清惊讶的,正是丁振国。
离京的时候,是丁振国让夏尤清放弃了最后的一丝坚持,决定来到长山户,而丁振国却活到了城破的最后一刻。
他从城门上一跃而下,被中商的皇帝厚葬。
顾怀信。
这个人究竟是鬼是神?
让人敬之、爱之、恨之!
新京,他们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建设新京,那里是整个九州国复兴的希望,而今……
城破了。
正在她有些惶惶无助的时候,长山户副吏张林突然闯了进来。
“小姐,户长大人吐血昏迷……”
……
……
屋里的药味深浓,已经遮盖了浓浓的血腥味,夏尤清坐在窗边,看着脸色苍白若金纸的二哥。
“冯大夫,二哥的病情恶化了吗?”
冯世仁这几日的眉头就没松过,他调着药,语气沉郁,“新京城破,二少爷未派人救援,这本身就与忠心蛊的毒性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