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可曾想过自己以后的退路?”山先生明白娘娘今日所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寻找一个可用之人。
而他,有且只有这一次的机会向娘娘推荐自己。
“退路?我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谈何退路?”夏尤清笑的满含深意,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真假,“倒是山先生没有跟随曹大人回去,反而留在了这京城曹府当中……”
“所以,草民的心思一直未曾想向娘娘隐瞒。”
“说说吧,”夏尤清动作随意地调整着指套,“自己是适合做幕僚还是适合入朝为官?”
山先生略微抬头,直视着夏尤清,“草民可否问一下娘娘,明王现下状况如何?”
“你是想问,明王是生是死?”
夏尤清现在倒是感觉这山先生着实可笑,此刻他询问于明王,无非是想要知道自己以后将要效力的王是哪一位。
她肚子里的孩子意外“流产”恐怕出乎了当初山先生执意留在京城时的预料,也全盘打乱了山先生的计划,目前皇室成员中,能够继承皇位的就是明王李谦。
当然,如果李谦死亡,皇室宗亲当中也会有山先生选择将要效忠的后主。
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功利性还是太强,以此可见,山先生想要入朝为官并非是为民,而是为己。
“我想,山先生恐怕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夏尤清并未动怒,心中反而感觉好笑,以及面对蝼蚁的那种蔑视。
山先生低头,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神真诚了不少。
“娘娘,草民一介布衣,当初愿为曹大人手下幕僚,只为心中那一份不甘,娘娘如若不嫌弃,草民希望能在朝中助娘娘一臂之力。”
倒是个能分清形势的人。
夏尤清不言不语,只是注视着下面这位山先生,无形中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只见山先生眼神一个闪躲,默默低下了头。
“你又确信我定会给你这个机会?”
山先生无从自夏尤清的语气中判断她的想法,闻言只是跪下身,沉声说道:“陈大人没有达到娘娘的预期,娘娘肯定想要重新找一个能够制衡陈大人的人。”
“你无官无职,即使给你破格提升怕是也短期内不能尽快上手,这朝廷中,还并非无可用之人,山先生倒是替我考虑周详。”
“娘娘……”
夏尤清话中的含义终于让山先生紧张,他抬头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渴求的神色。
“那就先进入刑部历练吧,陈庆生去了边境,那个位置你有本事就自己爬上来。”
陈庆生此刻对于土地变革的热情日日高涨,而他这种专注于刑律的人定然对刑律的变革过程充满了兴趣,此刻山先生进入刑部也确实是一个机会。
再者来说,明王殿下生死不明,宗室在旁虎视眈眈,满朝文武蠢蠢欲动,现在有个为他掌管刑律的人进入刑部,既是对于山先生的机会,同时也是她的人脉。
山先生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夏尤清的意思,他脸上闪现惊喜的神色,连连跪着磕了好几个响头,末了规规矩矩地起身行了一个臣子礼。
“山阙定不负娘娘所托!”
山雀?
夏尤清挑了挑眉,心里暗想,这倒是个好名字,容易记。
……
……
夏尤清重新开始批阅奏折的那一天,丁振国感动的一路从太和殿哭到了华清宫,后来还是诗画见这位大人着实可怜,给了他口水缓缓神。
“陈大人这是何必呢,娘娘懂您的苦心,自是不愿大家的努力白费。”
丁振国撩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擦完后从袖里抽出一块手帕,又擦了擦袖子上的水渍,他坐在华清宫门口的门槛上,神色有些愣然。
“差一点啊,差一点九州就这么完了。”
丁振国的口气让诗画也忍不住鼻梁一酸,险些跟着流下泪来。
“是我们这些臣子对不起娘娘,对不起整个江山社稷,先皇留下的血脉,只有娘娘肚子里的龙子,可因为我们臣子能力的不足……”
李其瑞早已举行国丧,但是因为特殊时刻并未大办,毕竟李其瑞活着时他的作用已经形同虚设。
可是夏尤清不同,她是在众臣绝望看不到黑暗尽头时唯一挑起来的一盏灯。
不知不觉,大家虽然知晓娘娘是女子的身份,但是与其讨论起政事来却从未看轻过对方。
甚至很多时候,娘娘的谋略以及对于局势的把控,甚至是决断力都不弱于男子!
一层层的枷锁慢慢加诸在这位女子的身上,以至于大家忽略了她女子的身份,更忽略了她身怀龙子的重要。
“诗画姑娘,我们九州为何会走到这般境地?”丁振国捂着脸,语气极为低沉。
诗画笑了笑,“现在娘娘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回来了。”
丁振国重复着诗画的话,但是脑海中却未曾注意诗画的话,他脑中一段段回忆的,全部都是州文帝、州德帝(李其瑞)在位时的种种。
国有良臣,清嫔娘娘曾经说过,无论是宰明福还是曹汉宝都是治世良臣,再加上世代武将的苏家,九州的繁盛最起码还能够维持百年。
但现在呢?
宰明福死在了阴诡算计当中,曹汉宝也在日复一日的权衡当中失去了锋锐进取,苏家更是家破人亡。
而九州,也如同当初的这几位肱骨之臣一般,山河日下。
丁振国来这一趟的目的夏尤清知道的一清二楚,湖中的凉亭里袅袅的茶香沁人心脾,湖中的荷叶早已冒出了新芽,一眼望去比冬日里的冷清填色不少。
夏尤清拿着一本折子看着,偶尔抿一口茶,却并未在奏折上批阅任何的字迹。
“娘娘,丁大人还在外面。”
小桂子收回看向湖边的目光,那边一个小太监隐入了假山之中,他躬身低声回道。
“估计这一次也吓坏了,你去吧这些奏折给了丁大人,也安一下他的心。”
夏尤清轻笑着,将自己看完的奏折往前推了推。
上面都是宗室的成员隐藏在朝廷中的人,在用试探的态度想要知道她对于皇位的看法。
这倒是有趣,虽然夏尤清之前用手段震慑了那些人,可惜那个位子的吸引力过于大。
正好,现在明里暗里的人都出来,她也不怕斗一斗,山阙正好走马上任,也该给他个表现的机会。
丁振国看完娘娘批阅的奏折后果然放心不少,他朝着华清宫宫门内恭敬地拜了三拜,双手抱着奏折就去太和殿的偏殿了。
现在大臣们的压力都不小,作为左茶的丁振国更是忙到脚打后脑勺。
因为明王的失踪,夏尤清手段尽出,居然让土地变革进展快了不少,牢里灌了不少想要借机生事的大臣,现在这种时候,进去了估计就没有机会出来了。
夏尤清再次派往前线的人总算送回了明王的消息。
李谦没死!
原来他当初发现了敌方的埋伏,立马下马脱去了战袍,同时让自己的战马驮着战袍跑出战场,引出一部分追兵后,他又拉过一匹无主的战马想要引着手下借机偷袭!
这一次偷袭算是奇袭,结果尚未传来,但是李谦未死的消息足以让夏尤清振奋!
“太好了!”夏尤清几日来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传令下去,全力配合左棠大人,尽快让明王殿下安全返京!”
“臣等遵旨!”
明王殿下尚在人世的消息简直振奋人心,此消息一传出来百官们几乎弹冠相庆,而宗室之人则是一个个如丧考妣,更有些人恨得咬牙切齿。
夏尤清看着上面一系列的名单,拿手指轻轻弹了弹,漫不经心地笑着,“那就杀了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那张纸上的人名不是一个个生命,更不是让人望而却步的皇室宗亲。
哪怕是一年前的小姐,更甚至是夏彧都会感觉高不可攀的人,此时却一句话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这一瞬间,诗画感觉坐在她面前的不是她自小服侍到大的小姐,而是一直让她讳莫如深的夏二少爷。
京城中几颗落地的人头让那紧绷的形势瞬间瓦解,借着这股东风,丁振国将土地变革完全推向了全国,并在全国征收赋税,即使各地士大夫抗议,但是在夏尤清不动声色的铁血手腕之下,那些士大夫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其中更主要的是,他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那就是长、山、户!
这户的户长居然在朝廷征收赋税的命令刚下来,就筹集齐了粮草运往京城,简直让各处观望的人士恨得咬碎了牙齿!
朝廷中投桃报李,税部的嘉奖令立马下来,将长山户次年的赋税降低一成。
后来者交税的人看的眼馋不已,此时已经是蠢蠢欲动,更有心思活络的人想要抢在其他人的前面也争取个来年赋税降低的好处。
夏尤清只是将主意跟丁振国一说也就没有再注意,此时她已经收到了二哥的信。
上面写着,李谦已经暗中进入了汆團,并希望从汆團打开中商战线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