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起码一天的饭钱有了。”
郭甫似乎没有发现夏尤清话中的未尽之语,而按照王丫的性格来说也不是与人强辩之人,闻言她也只是瑟缩了一下。
见王丫似乎不太敢跟他说话,郭甫又不想这时候回去面对陛下的怒火,他干脆蹲了下来半指挥半教导着夏尤清如何磨墨。
“你磨墨的手速过快,这样容易起沫,速度降下来些。”
夏尤清依言将速度降下来,完美地伪装成了一个不太常磨墨的人。
“不对,这样加水太多,磨墨的时候,水宜加少不加多,随磨随用,否则墨汁就会失去光彩。”
夏尤清抿着嘴,瞥了郭甫一眼,依言撩起一点水加上,速度缓慢地开始磨。
可哪里知道,还没两下,郭甫又不乐意了。
就在一个教一个学当中,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而这一天外面也没传出顾怀信让人拉着她出去砍了的消息。
夏尤清捂嘴打了个哈欠,甩甩因为长时间磨墨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胳膊,有些酸疼。
今日她为了在郭甫面前表现的笨拙,也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可效果也很明显,她总算能够跟郭甫搭上一句话。
郭甫并未给她准备休息的地方,因为顾怀信晚间有时候会看奏折看到很晚,即使不看奏折看看书卷,顾怀信也有在书册空隙处加批注的习惯。
夏尤清用手托着脑袋,有些困顿地在书案上打着瞌睡。
还有四日,希望李谦在外面的进展一切顺利。
这一晚上很平淡的过去了,白日里因为磨的墨足够,顾怀信又没有平白使唤人的恶习,所以她算是趴的还算清静。
第二日起来因为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不对,脖子都有些落枕了。
夏尤清在的这个耳房不仅不透气,反而还有些闷热,就如同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待了一晚上的热气都集中在了屋里,一点也未曾散出去。
她等着郭甫来告诉她今日要磨出多少墨来,趁着这段时间她起身在小小的耳房中左右走动着。
因为王丫是个内向害羞的女孩,她也不能做什么蹬腿甩胳膊的动作,万一被郭甫看到又会被那个精明的男人怀疑。
“王丫,今日你先不急磨墨。”
幸好夏尤清时刻在心中谨记自己此刻身在敌营,警惕之心不曾敢稍有怠慢,是以郭甫突然推门而入时,就看到一个女子静坐在耳房中,正心细地梳理着磨墨需要的东西。
这样的夏尤清让郭甫心中忍不住赞叹,果然比昨日那已死的丫头灵透些。
“好。”
夏尤清应了一声,并未多问,郭甫也只是匆匆而来,说完话后就又匆匆而去。
慢慢地将墨条摆正,夏尤清转头看向一面空空的墙壁,从这里看过去就是顾怀信所待的书房,今日先不着急磨墨……
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这位皇帝陛下?
顾怀信此时已经与郭甫一同前往城门的方向,一路官兵开道,百姓跪在两边不敢抬头。
顾怀信神色冷凝,与平常无异,周围的百姓发现不了异常,郭甫却一路都将眉头深深皱着。
“陛下,脚下小心些。”
顾怀信不理会郭甫的小心翼翼,直接大步上了城门。
守门的副将看到陛下立马上来行礼,“参见陛下。”
“有什么发现?”顾怀信只是抬了抬手,让副将起身回话。
“回陛下,我们巡逻的人在外面发现了前几日那位城外喊话的小公子的马车,它一直在城外徘徊并未离去。”
站在城门楼前,顾怀信一边听着一边扶着城墙往外看去,鹰目中闪过一道利芒。
“马车是否带回?”
“还在城外。”副将回答。
顾怀信闻言一甩袖袍率先下了楼,“开城门,随我一道出城!”
郭甫着急地想要拦住陛下,“陛下,现在城外不知是否埋伏九州的士兵,您万金之躯,现在出去不安全。”
顾怀信不耐烦了,伸脚就将郭甫踹到了一边,“安排人马随我出城!”
他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虽然不至于刚愎自用,却也极其厌恶被人反驳,郭甫被踹倒后连爬起来都不敢,连忙连滚带爬地下去安排人手了。
关了几月的城门在起乐户百姓的眼中缓缓打开,如同缓缓打开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百姓们或不安或兴奋的注视中,一行飞马疾射而出,头前的那个男子英气逼人,凛凛之气却让人不敢直视。
只是一个恍惚,这群人就消失在了城门外,城门处立即被严密的把守起来,但是城门却不曾关闭。
被关了几个月的百姓们兴奋地挤在不远处,一个个地踮脚看着城门外的景色,看着看着居然有人嚎啕大哭,这种哭声仿佛会传染一般,不一会儿就响起了一片。
顾怀信出了城在巡逻士兵的带领下,很快就找到了那辆废弃的马车,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那已经人去车空的马车。
一牵缰绳,骑着马缓缓地绕着这马车走了一圈。
郭甫这才被颠的双眼翻白赶了上来,顾怀信只是看了他一眼,就问那巡逻的士兵。
“脚印是在哪里消失的?”
“回陛下,这边山石太多,不容易留下脚印,我们从发现的最近地方找到一个形似脚印的痕迹,可据我们的观察,那应该是一名女子的脚印,并非少年。”
“女子?”
郭甫抹了把汗,现在天气已经暖了上来,厚厚的冬装脱去,春衫也减了一层纱,可即使这样依然汗流脊背。
但是顾怀信却一滴汗都没有,他稳稳地坐于马背上,神色难辨地看着马车。
“皇上,那日或许我们看错了?”
郭甫还记得当初那少年吵着要什么袄,还必须是红色的,后来那少年不等他去买直接就跑了,无奈下他也就没给陛下回报,可谁曾想那少年的马车居然还留在这里。
“呵呵,有趣,”顾怀信神色冰冷,“女扮男装,这九州的女子确实是不同凡响。”
郭甫沉默,不敢多说。
“既然是在附近消失,那就去仔细的搜寻……”顾怀信神色冰冷,“可有什么暗径直通起乐户城内,找不到就找当地的百姓问话,再找不到掘地三尺!”
巡逻士兵领命后飞快退下,只留下跟随在顾怀信身边的郭甫。
“陛下,此时外面不安全,咱们赶快回去吧。”
顾怀信这一生经历的危险可曾计数?
他直接下了马,走到马车前手一撑就跳了上去,帘子掀开着,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顾怀信微微弯着腰,视线往里面一扫,就看到马车上已经拆开的包裹。
他拿马鞭挑过来,又用马鞭将那包裹挑开,看到里面没有东西,只剩下几点干粮渣滓。
“看来人走了很久了。”
郭甫神色也沉重起来,“按照时间来推算,如果那人想要入城,也早已进了起乐户。”
顾怀信回头,冷冷地看着那匹将马车又拉回了此地的老马,他伸手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眼神一冷,那马稀溜溜一声长嘶倒地口吐白沫而死!
郭甫后退一步,神色不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而顾怀信收回手,拍了拍手上沾上的马毛。
即使刚才马剧烈的挣扎,顾怀信双脚依然稳稳蹲在马车上,此刻他站起身跳下马车,浑身的煞气让他的坐骑不安地踢踏着前腿。
“近日加强起乐户的戒备,如果他们真想成事,必定还是由城门进入,看好所有进城的人,尤其是……”顾怀信眼中闪过一道血色,“尤其是近日给起乐户中补给的队伍!”
“陛下,咱们的人也要查吗?”
顾怀信没有多言,骑上马就飞奔而去,郭甫一咬牙,也快速地跟了上去。
夏尤清此刻绝对没有想到会因为自己放走的那匹老马而漏了行踪,她本意放走老马是想要它自己老马识途,自己找回自己的主人,可谁知那马不知因何原因自己居然又跑回了起乐户。
如果夏尤清知道,肯定会着急的想办法阻止李谦进城,可惜她不知道,此刻她在避暑山庄中依然在想办法为四日后进城的李谦一行安排容身之处。
顾怀信一身寒霜地回了避暑山庄,郭甫早已不见了身影,夏尤清只是从耳房内匆匆一瞥,鉴于上次被顾怀信发现,她未敢多看连忙收回了视线。
看来郭甫是为顾怀信办事去了,可是起乐户最近能够发生什么事情让郭甫出去?
夏尤清猜测顾怀信回来后肯定会很快批阅奏折,她井井有条地加水磨墨,果然不一会儿已经有一个宫人来夏尤清处取磨好的墨汁。
看到这位姑娘居然将磨好的砚台放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宫人忍不住好奇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很快宫人退了下去,夏尤清从那位宫人的眼中看到了不安。
一边磨着手里的墨汁,夏尤清缓缓思索着,这些近身伺候的宫人一般都是上位者情绪的体现。
上位者情绪低沉时,他们会小心谨慎,当上位者情绪愉悦时,宫人也会放松些许。
这些还是诗画在向婉宫中时怕她烦闷当作逗趣的乐子告诉她的,当初她听了也就笑笑,当她成为清嫔娘娘后,除了在诗画面前,她的情绪一般都是表现给特定的人看的,后来,连在诗画面前她都习惯了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