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中间不断有人拥挤着或上或下,冷风伴着大开的车门灌进车厢,狭小的空间里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暖和起来。
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微微垂着头,伴随着一阵轻缓的刹车声音传来,人潮又拥挤着上下。
不经意抬起头来,视线被一幅巨大的广告牌遮挡。高耸的商业大厦前悬挂着的巨大海报显示——“超越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感人巨作”,画面配上最近正火的几位明星剧照。
轻易就能辨别这是一部没什么真实涵养的商业片,但不知为何,还是鬼使神差一般跟随着流动的人潮下了车。待冰冷干燥的风刮疼了脸颊,才骤然缓过神来,转身去看身后的车辆早已开远。
摘下耳机,恰巧听见身后路过的一对情侣在愤愤然议论着。
女生声音娇柔,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坚硬的声响,男生似乎是在安慰她,听见他压低了嗓音温柔说道:“不好看也没关系,我带你去好吃的。”
女生语气颓丧,但架不住美食诱惑。只听见她小声嘟囔一句:“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都是骗人的!可惜了我的男神,演的什么烂片子,一点儿也不好看。”
随后便在男生的安慰下携手涌进了人潮当中。我侧过脸恰巧看见两人的背影隐没在来往的人流里,再次抬头去看头顶的巨幅海报,不禁好奇起来,这究竟是一部多烂的片子?
埋头进入商场影院,排队买好了最近的场次,只余下角落里几个零星的座位,本也不是奔着电影来的,于是便心不在焉选了其中一个座位。
直到前台的售票员将票根递到我的手中,才恍然缓过神来,盯着手中的电影票发呆,开始思索我的内心究竟在逃避什么。
我想要逃避这热闹欢愉的场面,却又不愿意面对回到别墅之后孤单清冷的场景。所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热闹人的样子,躲在人满为患的热闹影厅里,享受着自己的孤独。
缓过神来之后觉得自己愈发的可笑。
所谓的“超越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感人巨作”果然不过是宣传的噱头。电影刚刚开始,浮夸的情节设定与粗糙的电影特效已经令人大跌眼镜,原本还保持着安静的影厅逐渐传开一阵议论声。
我窝在最角落的位置上,没有什么兴致研究电影情节。眼前浮夸的场景一幕幕掠过,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倚在柔软的沙发座椅上,逐渐有了睡意。
周围空荡荡的开始抽着冷风,温热的气温渐渐降了下去,身体感觉到一阵凉意。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的座位已经全然一空,影厅的出口三三两两的挤着几个人,正在往外走。眼前的大屏幕上已经在滚动播放片尾字幕,伤感的音乐四起。
时隔多年之后的第一次看电影的经历,竟就被我这么轻易睡过去了。
打扫影厅的保洁阿姨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打扫到我这一层时不由得一愣,像是被吓了一跳。
旋即略有些担忧地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姑娘,电影都结束了,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家吧。”
我略微一笑,点头应了。
起身来到影厅外,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大厅内此刻终于安静了许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人散布在各个角落,一边闲聊一边等着电影开场。
查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半了。
市中心的热闹气氛还没有全然退去,深夜的林市似乎更加寒冷了。我攥紧了身上的大衣,鼓足勇气推开眼前的玻璃门,突然一阵电话铃音响起,不得已又退了回去。
看见来电显示不禁犹豫了一阵,任闵这个时候来电,极大的可能是他今天工作结束回到别墅,发现我还没回去,兴师问罪来了。
兴致蔫蔫地按下接听键,毫不意外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任闵冰冷的质问,听起来比这寒冬时节的气温还要冰凉彻骨。
“你在哪里?”
抬头环顾四周,放眼寻找最近的指示牌,但是一无所获,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答:“兴隆影院所在的这座商业大厦,在二街附近。”
电话那边一阵短暂的沉默,我正有些不知所措,听见任闵疲倦的声音传来。
似乎听见他略微叹了一口气,旋即质问:“你去看电影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不由觉得好笑又无奈,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也大致总结了与任闵的相处之道。我放缓了音调,淡淡地回应:“任闵公务繁忙,可从来没有要求我个人行踪要向你一一汇报过。”
“那从现在开始汇报。”任闵的声音坚定决绝,透出一丝不耐烦的语气来。
我沉住了声音,并不作答。电话里一阵短暂的沉默,我与任闵互不言语,气氛微妙而透出几分僵持的味道。
自从跟在霍未澜身后学习以来,我与任闵的关系似乎渐渐疏离。我可以清晰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改变,自信、自主,而任闵,相比于之前似乎也更加尊重起我的个人主权来。
果然,短暂的僵持之后,率先作出妥协的是任闵。他似乎不耐烦地冲着电话连说了两句:“算了,算了!谁有时间听你汇报这些家长里短。”
嘴角不经意划过一抹笑意,我几乎可以推测出任闵此时脸上烦闷而冰冷的神态。不等脸上的笑意加深,又听见对方忍不住追问一句:“你和谁看的电影?”
差点破功笑出声来,似乎对什么都一手掌握的男人在有些事情上却固执得好笑。我淡淡回应一句:“一个人。”
那边却传来一阵轻蔑的笑意来,对方的口气极度狂傲与不屑,道:“你一个人跟在别人后面凑什么热闹。我想你也找不到人陪你一起,以后如果真的想看的话……求我。”
“我想不用了。”
毫不给面子地拒绝了对方,任闵洋洋得意的话音突然止住。
短暂的沉默之后言辞恢复了以往的冰冷犀利,像是叮嘱又像是警告一般,说道:“我已经让李准去接你了。你在那里等着!”
“我打车……”
“不回别墅。我们有别的事情要做。”任闵冷冰冰地打断了我的话锋。
心中不由得一惊,再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
圣诞节的热闹喧嚣已经过去,路人纷纷散尽,透过玻璃大门看到街边的车流也已经不像之间那般拥挤。我忍不住疑惑,这个时间点,任闵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
忍不住开口想要询问,要说的话还在嘴边徘徊,那边却已经传来了一阵寂寥的忙音。
有些不安地收回了手机,顺便又看了一下时间。
十一点四十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