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啊,做好事都得讲究成本,你有那个能耐才能做好事,要是没有,那就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社会永远那么现实,都说商人无利不起早,那普通人就是没有热闹不围观。再怎么说,看热闹也是咱们中国人最特别的爱好之一吧。
要想那些特八卦的人不说话,爱管闲事的人不多事,恐怕有点难。
“你再坐会儿,一会,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啊?”程楠有些不解的问道,也许他觉得,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羞辱,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文颜。”
驱车来到文颜给的地址,却发现车不能开进朝阳路,只能停在外面的停车场然后徒步进去。
顺着灰黑色的巷子往里走,走了大概十来分钟,才到了朝阳路。
一百四十号是一栋九十年代的老建筑,七层的老式楼房位于朝阳路核心位置,与周围翻修的高楼相比,有些显得不伦不类。
相邻的,是一栋估摸有二十来层的酒店,两栋楼房之间,是一条狭长仅够一人穿过的小巷连接着朝阳路和胜利街。
在进去之前,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栋老式楼房。
从外观上看,破旧复古是最显眼的,就连窗户都是九十年代最具特点的木质窗框。外墙也是那个年代最风靡的石英砂。
楼墙外看不到挂式空调,也没有防护栏什么的,在三楼到五楼中间,一块将近十米的招牌立在墙垣之上。
那块木制的招牌被人做成钟形,分针时针都指向十二点,下半圆的位置用黑墨写上四个饶有韵味的大字:零点咖啡。
推开双开的玻璃门,一楼的大厅安静地出奇,隐隐能听见楼上传来的音乐声。
“小姐,先生,楼上请。二楼是咖啡厅,三楼是餐厅。”服务员见我们进来,连忙跑来迎接,摆出一副最甜美的微笑。
“您好,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文颜坐几号桌?”
“您是陈雨彦?我们老板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稀里糊涂的被她带到二楼,一首不知名的法国小调缓缓飘入耳间,说不出的静逸舒畅。
咖啡厅同样也是追循了复古的混搭模式,并没有与各型各色的客人形成太大的反差。
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后,她并没有直接把我带到,反而告诉我具体的位置就下楼了。
循着服务员给出的桌号望去,看见一个穿着酒红色卫衣,一条破洞九分裤,栗色卷长发的女子坐在半开的窗前,左手撑着头,手腕处戴着一条Bulgari 蓝白水晶手链,此时,我更加确定那就是文颜,因为那条手链就是我送她的。
“嘿,文颜,好久不见。”我抬手拍了她一下,绕个弯习惯性地坐她对面,倒是她摆出一副先前从未见过的严肃:“干嘛啊?我正凹造型呢。”
“你又不急着把自己嫁出去,摆什么造型。法国怎么样?这半年过的还好吗?”
“法国啊……埃菲尔铁塔不错,都说那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建筑,不过在我看来和东京塔没什么不同。”
肤浅啊,太肤浅,让文颜看埃菲尔就好比让一个不懂艺术的人去看《最后的晚餐》一样,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不同,反正都是一幅画,只是画这画的人不同而已。
“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这世上就不会有毕加索和巴赫了。”
文颜是一个艺术细胞很薄弱的人,学专业的时候她就说,我要么学心理学要么学法医学。
据我了解,文颜只喜欢两种东西,催眠和尸体。
我刚想叫服务员却被她拦住了,“我点过了,两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也不知道程楠喜欢什么就随便点了杯奶茶,你不介意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文颜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程楠,倒是把程楠搞得有点束手无策,他慌忙点头,“没事没事。你……认识我?”
“你的心理医生把你的事都和我说了。”
程楠礼貌地笑笑,没有搭话,气氛自然而然就冷了下来,说他是话题终结者一点都不为过,把文颜这么能说的一个人呛到无语,他是第一个。
“我还以为你回来拯救世界呢?怎么,就开了一间茶餐厅啊?”
赫然想到半年前文颜走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下次回来就是来拯救世界的。
一想到这儿我就莫名的想笑,文颜的例子告诉我们,有时候不要轻易说大话,不然不好收场就尴尬了。
“这不是替你完成了你的梦想吗?”
文颜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就没觉得这间咖啡馆眼熟?”
上大学的时候,我会在每晚夜修后跟几个好友在学校那个小得可怜的圆形塑胶操场上一圈一圈地逛着,说着我将来的咖啡屋,要有雅致温馨的装潢,一定要摆上一架纯色的三角钢琴,每天都有一个演奏者,有时候自己也可以随性弹上一首。而且要有一个书架,摆上自己最喜欢的书。
每次说到这儿,文颜总会问我,“那你这一杯咖啡得卖多少钱啊?除非把店开在繁华地段,否则一定门可罗雀。”我那时只是笑笑,依旧大言不惭地说,“我可以不考虑生机,安安静静的就好。”
可长大后,我没有实现当初的梦想,没有将咖啡馆开在小路的尽头,没有安安静静地生活,也没有一天是不为生计奔波的,就像文颜说的,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你有足够的钱可以够自己支配了呢?
文颜从小就有生意头脑,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对不切实际的想法不抱有任何期望。
而我就不同,我是一个永远活在回忆和幻想中的人,现实中无法得到的东西我只能在梦里想象。
“那儿,少了书架。”我指着楼梯转角的一块空地。
“陈雨彦同志,我这里是茶餐厅不是书店啊。”
“那还说什么完成我的梦想,真的是……算了,说说你对刘鑫案的看法吧。”
“毕竟我没有见过尸体,虽然听你简单的说过一点,那毕竟不全面啊,再说了,我是相当怀疑你这个业余法医的判断。”
上学的时候文颜总喜欢拉着我一起研究尸体,虽说不上对法医学知识有多了解,但是初步判定一个人的死亡时间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拉着我往解剖室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业余的?”
“如果我们用科学的统计方法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两个小时,百分之九十五的置信区间是正负三十分钟,那么可以说,死亡时间是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五,但还有百分之五的可能性,是死亡时间不足一个半或者超过两小时,没有哪个法医敢说自己的鉴定百分百准确。
统计性的科学检验不行,更为传统的检验就更加无法保证这一点。所以说,法医给出的尸检报告,从专业角度上说,没有问题,这毕竟只是一个佐证而已。”
文颜刚刚说的,和我的立场不一样,虽然内容都是正确的,我虽然也知道置信区间这个说法,但我一心只想破案,根本没往更深的方面想。而文颜只是见机给我普及一下法医学知识而已。
但这个暂时跟案件无关,我也就没想辩驳什么。
“那有没有出现偏差的可能?”程楠想了一会儿,说道。
“有,那得看死者或者凶手了。
要是死者真的是自杀,他肯定就会再做一些什么事,嫁祸给和他同处一个封闭空间的人,就像程楠。如果不是,那真正的凶手,要么把所有有关第二个人出现过的证据抹除,制造一场谜案,要么,找一个替罪羊,就像刘鑫案里的程楠。”
无论怎么说,程楠都是第一嫌疑人,不管刘鑫是自杀或者他杀,所有证据都是指向程楠的,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单凭程楠与刘鑫的关系,就算是巧合别人也不一定会信,再加上他们之间的恩怨,四条人命啊,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也许警方也是想到了这点,再加上刘鑫和刘轩的关系,他们肯定会偏袒刘轩那方,警察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生物,对自己有益的,他们费尽心机都会得到,一旦失去了价值那就一文不值了。所有情啊义啊的东西,都是建立在一个利字上,一旦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谁还会理你?
“那……我这个罪名是坐实了吗?”
“说不定,只要我们能找出证明你无辜的证据,到时候就算别人不认,警察也不得不管,就算他们打定主意让你入狱,那又能怎样?一个警察是死的,不代表所有警察都是死的。
说白了,这就是诡辩。因为人是会反思的智慧生物,有主观能动性。许多事就可以改变。儿时形成了的思维方式,现在可以改变啊,学识、性格、眼界、习惯,这些后天都是可以改变的。所以人可以打破宿命的圆圈。”
这话说的没错,在科学上也摒弃了因果决定论,量子力量学的诞生,完全改变了人们对世界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