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半个时辰,感觉路侧愈发开阔,全无刚才的曲径通幽之感,先前的各式绿竹花卉俱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株株柳树,粗细不一,或壮硕挺拔,或妩媚妖娆,个个碧玉妆成,无不翠颜欲滴,虽此时入秋已深,但想来紫霞谷主用了和谷口桃花同样的方法,让柳树四季常绿。雀儿见了,精神一振,心中暗忖,这柳树应和那柳三月多少有着些干系。
走过一长段曲蜒回廊,又拐个急弯,远远见到一处空旷场地,中央立着一座紫色大房子,不算宏伟,却处处透着匠心,房子四周被一条几丈宽的河道围绕,岸边又是种着各式柳树,错落别致。河道上四个方向各有浮桥与外相连,甚是安全。刘小舞带着雀儿行至一处小亭,有护卫过来询问,二人低语几句,只见那护卫连连摇头。刘小舞过来对雀儿道:“没办法啦。谷主刚刚颁过命令,今日不见谷外任何人。”说罢苦笑一下,又道:“想来她是料到你会求我带你来见她,所以先跟护卫下了命令。”
雀儿道:“那你能见到萧谷主么?”刘小舞道:“我自然能见。但谷主主意已定,我是没办法能说服她改变主意的。唉,本来好好的计划,这次恐怕要糟。如果紫霞谷的人不出手相帮,只怕毒农和郭秀才他们……他们……”说到后来便说不下去,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雀儿道:“只要你能见到萧谷主,便有转机。”说罢,从怀里掏出柳三月所给的铁指环,慎重交给刘小舞,道:“就劳烦小舞姑娘再进去见一次谷主,趁机将这指环给她,事情应该能有转机。”刘小舞接过指环,眼有疑惑,问:“这是甚么?你……见过我们谷主?”雀儿摇头道:“我怎么会见过?这是我一位,一位朋友的东西,应该会有用。你在萧谷主独自一人时给她。”刘小舞犹豫一下,还是期期艾艾去了。
雀儿见护卫眼睛时刻紧盯自己,保持警惕,也不在意,只是静静立于亭中,四下观望。眼前应是整个紫霞谷的中心地带,四座浮桥,连着四条小路,各自向植物丛深处延伸,瞧其颜色,一为桃红,想来是通向谷外;一为竹青,尽头应是翠霞谷所在;一为柳绿,是刚才自己的来路;剩下一路,远望一片雪白,枝丫疏影横斜,竟是一片梅林,却是雀儿未曾去过之处。几处地方的植物,除了竹子一年长青,其他各树生长开花季节并不相同,经紫霞谷主之手却能调成同时茂盛繁密,不得不赞叹她的鬼斧神工之能。
又过得半个时辰,刘小舞由浮桥上急急行来。脸上喜孜孜中又含了层不可思议,见到雀儿,低声道:“你那是甚么古怪指环?”雀儿道:“怎么?萧谷主还是不答应?”刘小舞深深望他一眼,道:“她一见到你给的指环,立时呆了,痴痴不语足有小半个时辰,后来一个劲地问我指环从何而来,你长得甚么模样。若不是何家师兄妹来了,只怕我现在还不能赶来。”雀儿又问:“萧谷主是答应了?”刘小舞瞪他一眼,道:“自然是答应了。一会事情能不能成,全指望你了。刚才看到何家师兄妹入内似乎和谷主有事要谈,并且带了兵刃,有些奇怪。平日里他们来却是不带兵刃的,莫要是有人露了风声才好。”雀儿紧张一晚,临到事头却莫名镇定,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去罢。”刘小舞环顾左右,轻声叮嘱:“这里的护卫,都是何家师兄妹的人,只要我们将他二人制住,这些人都不在话下。”说罢向护卫展示了一个玉符,想来是外人进入里面的凭证,然后先行于前,带着雀儿一路向内行去。
转眼来到浮桥,等有人将桥放下,顺利进入殿内。但见四周山石点缀,飞檐斗拱,极尽工匠之能事。脚下石子铺成甬路,辗转相衔,哪里又像是江湖中的一个门派?反倒像极江南富家园庭。每隔一段,便能见人影绰约,自是何家师兄妹的人时时监视。又行了片刻,方到一段台阶,直直通向正殿当中,在下望去,很是巍峨壮观。雀儿心想:“这紫霞谷百年基业,果是气派,非一般门派所能比拟。比起自己的九重门,似乎也强上许多。也不知是萧家原先如此,还是姬不悲控制后才建成这样。”他和刘小舞二人拾级而上,行了几百个台阶,才现出一块空地。中央早摆好几张椅案,最中间一张后,端坐着一人。
但见她乌丝如云,肤如凝脂,杏眼桃腮,随便往那一坐,端的是容光照人,端丽难言。虽已是三十多年纪,但比起刘小舞来,更有一种成熟风韵,别有味道。此时看着雀儿,眼中即有惊喜,也有哀怨。在她身侧两案后,各坐一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黑衣,方脸黑须,目显精明,也不过四十来岁。女的一身蓝衫,眉目端正,虽比不上当中妇人明艳,倒也算是中上之姿。
雀儿打量一眼,知道中间那人便是传说中的紫霞谷主,拱手见礼道:“晚辈雀儿,见过萧谷主。”萧半诗眼中雾气隐现,勉力克制,稍微点了点头。旁边的黑衣大汉沉声道:“你便是带着一帮人前来求医的雀儿?听说你武功很是高强,嘿嘿,今日一再求见萧谷主,说有事相告,不知是甚么事情?”言语稍显无礼,却很是警惕。雀儿一呆,他来只是想制住二人,并未想好其他说辞。刘小舞抢前道:“何求食,他是有事向萧谷主相告,甚么时候轮到你来问了?”何求食滞得一滞,倒也不好太过鲁莽,悻悻不再作声。
蓝衫女子道:“小舞姑娘莫要生气,当年姬不悲大哥让我们留下来关照萧谷主,便是要保得她的安全,莫让外人巧言骗了她或欺负了她,刚才我求食师哥也是为了她好。”刘小舞今日来便是对付二人,自是不再客气,向她怒目一瞪,道:“何求衣,你别说得好听!这几年来,你们二人处处监视谷主,她一言一行俱受你们管束,又有哪里好了?”何求食一阵冷笑,舔舔嘴唇,道:“看来小舞姑娘自认为找了武功高强的帮手,今日是找我们算账来了?”刘小舞正待再说,却被雀儿抬手拦住。他轻轻抬首,向着何家兄妹二人淡淡道:“算账倒是不敢,只是想帮紫霞谷的人,讨个公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