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挑帘进了里屋,眼前的情景让他颇有些意外。
桌上一盘盘堆满了各种茶叶,宗仁手里拿着书,一边对照实物,一边翻看着资料。
老爷:掌柜的。
宗仁抬起头:父亲,是您呀。您怎么来了?
老爷:你这是?
宗仁:知道的太少了,想好好学。
老爷:好哇。知足知不足,有为有不为。
宗仁:您来有什么事吗?
老爷掏出一小方木:这个送给你。
宗仁接过木方,反复看着,问道:这是什么?
老爷:这是一块檀香木,是用来养鼻子的。干我们这一行,必须有个好的嗅觉和味觉。
宗仁:我知道了,原来您每天闻的就是这个。小时候,我和哥哥一直都猜不到,您闻的究竟是什么?可是又不敢问。现在我也有了,谢谢父亲。对了,我刚好碰到一个问题?
老爷:你说。
宗仁:为什么采摘茶叶一般都选在刮东风的日子?
老爷:这是个好问题,说明你开始注意细节了。首先,广东的天气潮湿,尤其是在刮南风的时候,空气湿度更大,这样采摘下来的茶芽很难晾晒储存。而在刮东风和北风的时候,空气相对不那么潮湿,所以比较适合采茶和晒茶。
宗仁:可是为什么不在刮北风的天气里采茶呢?
老爷笑道:这里面有个传说。
宗仁:您讲来听听。
老爷:有一天,一个茶农采完茶回家,他的妻子围着他前后左右地闻,说他身上有股奇香。接连几天,他采完茶回家又没有香味了。可忽然有一天,他身上又出现了那股奇香。两口子就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噢,后来他们终于找到规律,在东风天去采茶,茶叶才会发出这种奇香。
宗仁:真神。
老爷:反正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道理,多少年来,茶农一直都遵循着这个法则,只在刮东风的天气去采茶。
这时,老纪进来了:老爷,咱们回吧,要不太太该怪罪了。
老爷起身:回!
神龛前,轻烟缭绕。
区母对着神龛虔诚地颂经。
穆楠在衣柜里摸出了一本日记,她拿着日记发愣。
两天前,穆楠的日记不见了。之后又自动出现了,就在她一直放日记的地方,不过是压在一条手帕之下,看上去像以前找的时候忽略了那个地方。这究竟是谁干的呢?区仔他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份耐性。只有她,婆婆才有机会做这种事,可是她的动机又是什么?穆楠不愿意想下去,她宁愿相信真是自己记错了……
驹光如驶,忽焉遂秋,转眼两年过去了,已到了一九二四年秋。
小坎肩正伺候赵四喝着闷酒,里屋隐隐地传来小孩的哭声。
赵四紧锁眉头,指着里屋:这是我最大的心病,是我的死穴、是命门,如果能把这孩子的病治好,拿我的老命换都认了。
小坎肩:我宰了这个狗郎中,他会不会看病!
赵四:都换了多少个郎中了,没用!这个老家伙要是再看不好,估计孩子没救了。
碉楼里,看着下人们忙忙碌碌,太太不由得叹了口气:又要过新年了。
老爷:又想翰儿了。
太太:又想了,想我的老大。在他小的时候,一想到过年就发愁。这孩子不知道又要给你闯多少祸?听到门铃就犯嘀咕,这回是来拜年的?还是来告状的?
老爷笑道:是啊,每年过新年的时侯,除了要包出利市钱,还要包出赔礼钱。
太太:“两年了,那个捣蛋鬼不在,这个家实在太冷清了”。太太突然表情肃然,“你想他吗?”
老爷:想,想极了。
太太:还怪他吗?
老爷:家长和孩子之间,有多大的恩怨是不可饶恕的?钱财本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况且他一个孩子家,哪是老谋深算的赵四的对手。他是一步一步掉进人家处心积虑设计好的陷阱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太太: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了?
乌龙喘着粗气,从门外跑进茶庄。
乌龙:二掌柜。
德志: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乌龙:我看见大少爷了。
德志很是惊讶:真的?没看错?
乌龙:骗你是小狗。
德志:不应该呀。
乌龙:我跟大少爷那么长时间,不会错的。
德志:那他人呢?
乌龙:跟丢了。
德志:瞧你这本事。
乌龙:大少爷跟一个南洋打扮的人从客栈出来,一会儿就钻进人堆里了。不过好办,我认得那个客栈。
德志不再说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咣当”一声,两个镖局的人把一木箱子放在茶庄的地上,小坎肩不禁一愣,再往门外看。
一黄包车随后就到,车停定,下来一南洋打扮的商人,神气十足地进了茶庄。
小坎肩赶忙迎上去,来客一点不客气:叫你们老板来。
小坎肩没敢罗嗦,直奔里屋:老爷,外边有个南洋佬,人还没来,先抬了一木箱子进来,象是有点来头。
赵四:噢?你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