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楠来到裁缝铺,里面的伙计一头雾水:刘师傅,怎么还没裁好?不是您打电话来让我试衣服的吗?
刘裁缝:小姐一定是搞错了,我没打过电话呀。
穆楠恍然大悟,转身出门:谢谢您了。
刘裁缝莫名其妙的表情。
穆楠气喘吁吁地跑到茶园,只见空无人影的一片茶田,她捂着腰,痛苦地蹲了下去。
突然,她想起什么,拔腿又跑。
汽笛响起。
宗翰站在船弦上,向岸上张望着,绝望的眼神中似乎还有期待。
穆楠向着巨轮跑来,但她很快就淹没在送行的队伍里。
船,开了。
南洋客在不远处招呼着宗翰,宗翰自嘲地笑笑,离开船舷。
码头上,穆楠哭了,在吵闹的人群里肆无忌惮地哭了,竟没人察觉。
这天早晨,太太闭着眼睛,专注地弹着钢琴。
玫姑肩上搭着一些干净的被单、罩进来。
玫姑麻利地扯下床上用过的东西,堆在地上。一哈腰,肩上的东西落到床上,她就势一抖,床单已经铺在床上。
太太弹着琴,搭讪着:换床单?
玫姑拍着枕头:今天天好,晒晒。
“嚓”“嚓”几下,薄纱窗帘被拉开。
接着,玫姑把窗户也依次打开:瞧,空气多好。对了,太太,我昨儿见了一个人,特别的面熟,您猜像谁?
太太:像谁?
玫姑:丹朱她妈!
钢琴停下来,太太疑惑地:不会吧?
玫姑:我看得可仔细了。
太太:她看见你了吗?
玫姑:讲不好,我刚要叫她,她却三下两下就不见人了。
太太:在哪?
玫姑:在菜市场。
太太无语。
玫姑:太太,你怎么了?
太太:一晃十年了!
玫姑的一席话,太太添了心,她焦虑地看着窗外。
老爷走过来,轻抚她的肩膀: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吗?
太太醒过神来:没什么。
老爷:咱们在一块几十年了,你有心事我看得出。
太太:你如果有心事,一样也瞒不过我。
老爷:那倒是。说吧,为什么总在窗口张望,在等什么人?
太太:我现在还没有头绪,所以暂时不打算跟你谈这件事。
老爷:好吧,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支持你。
太太:你真好。
终于,太太最怕的,还说没躲过去,陈周氏果然来了。
一张纸在桌子上被推动了一下。
太太:妹妹,你终于回来了。旺才的身股,我们一直给你留着呢。
陈周氏并不直视太太:您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了这个,太太。
这时,宗仁进门,并没有认出陈周氏:妈,有客人。
谈话立刻停止,陈周氏起身。
太太示意陈周氏坐下:这时我家老二。
宗仁:您们聊。
宗仁也没太留意,匆匆上了楼。
陈周氏望着他的背影:他变化不大,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太太笑笑:你好象在楼下转悠好几天了。
陈周氏:我只想看看秧秧,不——丹朱,太太。
太太:还是叫我姐姐吧。
陈周氏:我能看看丹朱吗?
太太心里很是戒备,尽量说得轻松:你有什么打算吗?
陈周氏:就看看。
太太:她长成大姑娘了。
陈周氏:她有您这样一个好母亲真幸福。
太太: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陈周氏:给别人做衣服,也过得去。
太太:穗生呢?
陈周氏沉吟了半天:不知道。
太太吃惊地:什么?怎么会呢?
陈周氏:离开这以后,我就回老家去找他,可他并没有回去,我找了他很长时间,但再也没见过他了。
太太一时不知说什么来安慰她好。
陈周氏:要是不方便我就回去。
太太:等等,我不是有心阻拦你们见面,只是我怕丹朱…
陈周氏赶忙:这个您放心, 我都明白。
太太:玫姑,你去叫小姐下来。
丹朱高高兴兴地下楼来,对着太太亲热地问道:有什么事,妈妈?
太太看了一眼陈周氏,疼爱地对丹朱说:哥哥刚走,妈妈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来陪妈妈聊聊天。
陈周氏目不转睛地看着丹朱,丹朱感觉怪怪地,她不禁问道:这位太太好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太太正不知如何作答,陈周氏:我是太太请来的裁缝,给小姐做衣裳。
丹朱:妈妈一向都在‘老介福’做衣服,今天怎么变了?
太太:你还不知道吧?这位陈太太做旗袍是广州出了名的。
丹朱:是么,太好了,我正缺两件旗袍可以在场面上穿。谢谢妈妈,您想得真周到。
陈周氏拿出皮尺挂在脖子上,走到丹朱身边,看似面无表情,手却抖得拿不住尺子,她边量边自言自语地报数,借以极力地掩饰着。
丹朱的眼睛则死死地盯着陈周氏,仿佛要看出点什么。
太太则在一旁戒备地观察着。
陈周氏匆匆地收拾东西:都量好了,我走了,过两天就好。
丹朱:到时候您送过来还是我去取?
陈周氏:我会交给太太的。
太太拿起桌上旺才的身股:你的单子落下了。
陈周氏刚要推辞,太太冲她暗暗使眼色,陈周氏只得一并放进包里。
丹朱充满疑惑地望着陈周氏有些狼狈地离去。
陈周氏走得急,出大门时,绊了一下,踉跄地跨出碉楼门槛,眼泪立时夺眶而出。
她加快脚步,泪水更是扑簌扑簌地落下。
太太伫立在窗口,难过地看着陈周氏远去的身影。
这边,丹朱似乎感觉到什么,故意跑去厨房,帮玫姑摘菜:玫姨,今天来了个陈太太,是广州的裁缝,你看见她了吗?
玫姑:把葱递给我。
丹朱:我怎么看着这位陈太太这么面熟呢?
玫姑:菜摘完没有,我等着下锅呐。
丹朱:我觉得她像一个人,我的亲人。
玫姑一愣:你这孩子昏了头了,瞎说什么?
丹朱:您甭瞒我了,好些事情我总想不明白,好象和小时侯的记忆对不上。
玫姑:老爷、太太对你那么好,你可不敢胡思乱想,伤了他们的心。
丹朱:怎么会呢?爸爸、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最尊敬的人。
玫姑松了口气:太太把你养这么大可不容易了。
丹朱眼神迷离:我知道。可是我老是觉得今天这个陈太太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看我的眼神时而躲躲闪闪,时而大胆痴迷,好象憋了一肚子故事不能说出来。
玫姑:又来了。
丹朱一味说下去:奇怪的是,我看见她的感觉也怪怪的,说不清,心里痒痒的,还有点疼。
玫姑:我可不听你这么胡说八道,我还忙着呢。
丹朱悻悻地噘着嘴。
玫姑:这些话这说完了就算,可不敢再跟任何人提了,听见了没有。
丹朱:知道了。
玫姑:去吧,帮我叫大家,准备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