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翰推开书房门,见太太疲倦地倚在沙发上。
宗翰放轻脚步,太太睁开眼睛:翰儿,来,过来,我没有睡着。
宗翰来到太太身后,替她捏着肩膀:母亲,这段时间您太操劳了。
太太:翰儿,有时侯我觉得这个世道真的疯了。我们没有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平安安,为什么非要给我们那么多的磨难。可是细想想,我知道不光是世道的问题。一定是我们前世欠下的债,如今要一笔笔的还,必须还!这是天意!
宗翰: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解解闷就算了,可不能当饭吃?
太太:我年轻的时候也不信,到老了轮不到你不信,桩桩件件都摆在那呢。一旦到了黄昏,什么也挽不住落下去的太阳。这就是宿命,都定好了的,拗不过。
宗翰:您太悲观了。
太太:不是悲观,只是看化了。人生在世,追求的常得不到,得到的又常不如意。
宗翰:母亲,您想对儿子说什么,您就直说了吧。
太太:说了也没用,道理你自己都懂。
宗翰低下头:您是指穆楠吧。
太太:你们自己往火坑里跳,我也不拦着,但是你们已经伤及无辜了。
宗翰: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做,最近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该有个了结了。
太太:好了,你去吧,都该歇歇了。
宗翰:我扶您回卧室休息。
太太:不用了,去吧。
宗翰离开,太太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宗仁自顾自地吃着早饭。
贺竹:慢点,不烫吗?
宗仁象是没听见一般,快速地往嘴里填塞着食物。
贺竹夹了一点咸菜放在他碗里:也不就点咸菜,空口喝粥多难咽呀。
宗仁几乎把碗扣在脸上,一股脑地吃完,抬屁股就走。
贺竹:你去哪?
宗仁已经把门关得山响。
贺竹愣了一会儿,也站起来,出了门。
贺竹从楼梯上下来,迎面碰着德志,德志恭敬地打着招呼:二少奶奶。
贺竹忽然想起什么,小声地问德志:你看见二少爷了?
德志:没有。
贺竹更加小声: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德志很暧昧的表情:不知道。
贺竹感觉到了什么:你跟我说,我不会对旁人讲。
德志近乎诡秘的笑笑:我真的不知道。
贺竹勉强地笑笑:好的,你去吧。
德志上楼去了。
贺竹心事重重地下了楼梯。
透过客厅的窗户,穆楠看到院子里婆婆把阿萍支使得团团转。
客厅里还有些没有搬到院子里去的鱼。
穆楠紧张地拨着电话:喂,是宗翰吗?
宗翰接过电话:是我,你怎么样了?
穆楠:我很好。今天是十五,我下午有空。他们要出门放生。你能出来吗?
宗翰:几点?
穆楠:一点。我想你。
宗翰:好,就这样。
宗翰心事重重地挂上电话。
宗翰走到马路边,停下脚步,拿出一只烟放进嘴里。
一个街边女人凑过来,利落地滑了根火柴。
宗翰吸了口烟,吹灭火柴,抬眼看了看她。
一辆黄包车驶来,宗翰伸手叫停。
宗翰前脚上车,街边女人后脚跟了上来。
一个残忍的计划,在宗翰心中酝酿,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穆楠坐在黄包车里,不时地捋捋头发,脸上充满期待。
宗翰带着街边女人进了春悉旅馆房间,她好奇地打量着房间,东瞧西望,时而忍不住要摸这摸那。
宗翰背对着她冷冷地:脱衣服吧。
街边女人猛然转身:你当老娘是什么人?老娘今天还真没这个……
宗翰:“少废话,上床!”
宗翰始终没有回过头,他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十二点五十五分。
穆楠脚步匆匆地上楼,来到房间前,掏着钥匙。
宗翰又看了看表:一点正。
宗翰然后脱去罩衣,拉开背单也躺在床上。
这时,穆楠推开房门进来,看到床上的情景,下意识地关上了门。
然而,很快门被愤怒地再度推开,穆楠怒视着床上的两个人。
宗翰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漫不经心地穿着罩衣,街边女人甚是惊恐,宗翰抓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宗翰点上一支烟:来了。
穆楠气得直哆嗦,她飘飘忽忽地进了屋,打开衣柜,收拾衣服。
宗翰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打量自己,余光瞟了瞟穆楠,顺手把探头放在黑胶碟上,于是传来了两人都爱听的音乐。
宗翰对着镜子一丝不苟地梳头。
两个女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撞在了一起。街边女人马上抓起一个睡裙往身上套。
穆楠发现那竟是自己的睡裙,便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那是我的。
街边女人顿住。
宗翰:还给她。
街边女人没有反应过来。
宗翰大声喊到:还给她。
街边女人吓了一跳,递过睡裙,穆楠一把揪过去,塞进袋子,少顷又拿出来,咬牙切齿地撕成粉碎,然后摔门而去。
街边女人惊魂未定:比老娘还冲!
宗翰:她会回来的。
话音未落,“当”的一脚,门又被踢开。
穆楠进来,指着街边女人问道:她是什么人?
宗翰:婊子。
穆楠:那,那我也是婊子,我陪你有段日子了,买单吧。
宗翰:你开个价。
穆楠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宗翰会说出这样的话。
半晌,她缓过神来,眼泪夺眶而出:王八蛋!
说完,她摔门而去。
宗翰知道他失去了什么,就是在几分钟前,他伤透了一个爱他如生命的女人,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彻底地死了心。
街边女人自以为是地:她还会回来。
宗翰:你懂个屁,滚!
说着抓起妓女的衣服和一打钱,把她清理出门。
门再一次关上,宗翰拿开唱碟的探头,屋子顿时死寂得吓人,他走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刺眼的阳光骤然充斥了整个房间,宗翰被晃得闭上眼睛。
许久,宗翰睁开眼睛,只见风从树叶间穿过,几片叶子孤零零地坠落。这时,宗翰的眼里分明有湿润的东西在阳光下闪动。他的脸上现出成人和狗才有的那种忧伤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