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来到厅堂，小坎肩迎了上来：四爷，车子都备好了。
赵四掏出一把枪和子弹交给小坎肩：你带两个兄弟送她们娘儿俩回乡下去，他们带毛瑟枪。
小坎肩：我送？那您呢？
赵四又做了一次抹脖子的动作：你不是怕这个吗？就和她们一起躲躲吧。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屋外走。
小坎肩猜测着，突然醒悟：您不会是想和日本人来硬的吧？
赵四一笑：我又不傻，我一没武器二没功夫，我凭什么和人家来硬的？
小坎肩舒了口气：您想通了？
赵四：想通了。
小坎肩继续追问：这么说您准备接受日本人的条件了？
赵四：生意嘛，还是要谈的。
门房打开大门。
小坎肩跨出大门：既然是这样，干吗要送太太和少爷走呢？我们成了大日本皇军的朋友，让太太和少爷跟在这享福多好？
赵四：诶。如果生意谈成了，每天有日本人从这里进进出出，他们是什么人？禽兽！见了这么个女人还不起歹心。
小坎肩：还是四爷想得周到。
赵四检查了一下马车，又拍了拍马背，把两个同去伙计挎着的毛瑟枪取下来，藏在车上：此地无银三百两。
伙计“嘿嘿”傻笑。
赵四敲着他们的后背：给我醒目点，晚上轮着睡。
伙计：放心吧，四爷。
正说到这，杏儿和儿子被佣人们送了出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往车上放着行李。
赵四转身扶着一副穷酸打扮的杏儿和儿子上车：这还差不多，就是脸蛋还太骚。
杏儿破涕而笑：老没正经的。
赵四：快走吧。
马车夫一声：“驾”，马车启动。
赵四看着马车把哭哭啼啼的杏儿带到黑夜的尽头。
赵四猛然间似有几分醉意，哼唱着《帝女花》：
倚殿阴森奇树双，
明珠万颗映黄花，
如此断肠花烛夜，
不须侍女伴身旁……
赵四回到厅堂大喝一声：上酒。
一轮朝霞映衬在赤坎古镇上，显现出久违的祥和之气。
不久，森谷少佐又带着两个士兵向赵四的茶庄走来。
门口迎客的伙计赶忙跑进了茶庄。
伙计：老爷，日本人又来了。
赵四身穿一套黑色印花绸缎长袍，外套一件香云纱坎肩，正襟威坐在紫檀圈椅上：给我请进来。
伙计赶忙跑向门口：太君，请进。
森谷少佐面带微笑走了进来：赵先生，早上好。
赵四微微欠了欠身：森谷先生，早上好。
森谷：森谷先生，就森谷先生吧。
两人不由得哈哈一笑。
森谷：不知赵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赵四：“不急，生意嘛，得慢慢谈。”对着伙计“上茶！”
森谷：好，我很欣赏您的态度。中国有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四笑：你说得有道理。
伙计把茶炉端来，赵四摆手让伙计退下，亲自冲泡着茶叶，洗杯。
森谷看得很着迷：这是什么茶？
赵四：中国的功夫茶——铁观音。
森谷：很像我们日本的茶道，我们日本很爱喝中国的乌龙茶。
赵四：铁观音是乌龙茶的一种，但味道和乌龙还是有区别的。
赵四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
森谷指着面前的两个杯子：我用哪个杯子？
赵四：随便。
森谷端起其中一个小茶杯，深深地闻了闻：真香。
赵四：这是今年的明前茶，确实是极品。
森谷一饮而进：好茶。
赵四也喝了一杯，接着又为森谷满上。
赵四：你的中文不错。
森谷：是跟我一个中国朋友学的。
赵四端详着森谷：你很像一个人。
森谷饶有兴趣：什么人？
赵四：我的养子。可能是他在日本留过学的原故，说不上你们什么地方那么相像。
森谷：噢？他在日本留过学，他现在在哪？
赵四：他去世很多年了，我还真的有点想他，可能是人老了，爱怀旧吧。
森谷：是这样，太遗憾了。
突然，森谷按住肚子，接着整个身体缩成一团。
赵四平静地看着他。
森谷抬起头望向赵四：这茶里放了东西？
赵四认真地点点头。
门口的两个士兵发现了屋里的异常，跑了进来。
森谷：你怎么没……
赵四平静地：我先吃了解药。
两个士兵立刻用枪对准赵四。
森谷断喝：不准开枪。
两个士兵不解地看着森谷。
森谷吃力地：要活的。
说完，森谷断了气。
武田大佐正看着墙上的开平地图，听到森谷的死讯，迅速转过身：我听错了吗？森谷死了？
传令兵：是的，大佐。森谷少佐死了。被中国人毒死了。
武田大佐：尸体呢？
传令兵：在卫生院。
武田大佐：带我去。
传令兵：是，大佐。
传令兵带着武田大佐出了司令部。
武田大佐大步穿过卫生院，传令兵推开停尸房房门。
房内停放着一个被白布遮盖的尸体，两个和森谷同去茶庄的士兵守在旁边。
武田大佐走过去掀开白布，露出森谷的面孔。
武田大佐：他怎么死的？
士兵甲：茶庄老板给森谷少佐冲了有毒的茶，把森谷少佐给毒死了。
武田大佐：八嘎！立刻包围茶庄，一个都不漏，统统给我烧死。
士兵甲：那个茶庄老板怎么办？
武田大佐：你们没有打死他吗？
士兵乙补充道：森谷少佐不让我们开枪，他要留活的。
武田大佐似乎改变了主意：他在哪？
士兵乙：我们已经把他押回来了。
武田大佐对着森谷的脸：好吧，就听你的，给他来个文化渗透。
说完，把森谷的脸又盖了起来，摔门而去。
碉楼书房里，宗翰：您看到外面布告了吗？
老爷：怎么了？
宗翰：明天日本人要在广场上杀中国人，让每家每户必须去看。
老爷：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宗翰：可您怎么都想不到杀的是什么人。
老爷：你说！
宗翰：赵四。
老爷：怎么会呢？他怎么惹着日本人了？
宗翰：听说他毒死了个日本军官。
老爷静默了良久，多少陈年往事一时都涌上了，查在胸口：有种。
宗翰：您明天就甭去了。我代表咱们家去！
老爷：我得去送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