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穆太太终于等到穆楠回来,她脸上话剧的油彩依旧没卸,人还没到,一大束花先鲜上来:妈,给您的花,我知道您最喜欢花了。
穆太太:“别以为这样你就逃得脱”。她接过花闻了闻,抽出跌到花丛的一个卡片,念道:“献给我最敬爱的穆楠小姐。区仔”。
穆楠尴尬地笑着:借花献佛,嘿嘿。
穆太太:区仔,就是警察局区局长的儿子?
穆楠:您认识?
穆太太指着茶几上的东西:“那,都是他家没人送的。”穆太太突然神经起来“你不是和欧阳家的少爷吗?你和这个区仔又怎么回事?”
穆楠:说什么呢?
穆太太:昨晚你哪去了?这个花是怎么回事?
穆楠长叹口气“又来了”,遂进入心理休眠状态,准备接受拷问。
一个个大笸箩里晒着茶叶,老纪抓起一把出神,茶叶从他的指缝里散漏下来。
一只手按在老纪的肩头:发什么呆呐?老纪。
老纪回过神:您来了。唉,我是老了,精神不够用了。
老爷:不对,你是遇上难事了。
老纪苦笑着:什么都瞒不过您。
老爷:说吧。
老纪:刚才来了一群兵,说咱们的店建的太靠近马路了,影响街道的秩序,要罚款或者改建,不然就摘牌停业。
老爷:又变着法儿刮钱,多少?
老纪:一千。
老爷:真敢要啊。好像还不止这些?
老纪叹了口气:最近我们的出口订单都给退回来了,我去茶栈了解了一下,人家说国外正在限制对中国茶叶的进口,主要是因为质量问题。
老爷:我也刚刚看过报纸,报纸上说,法国颁布了禁止有色茶叶进口的法令。其实就是针对中国来说的,因为中国出口的茶叶,有相当一部分是经过人工上色的,而且有的还用的是有毒染料。
老纪:人工上色还用有毒染料,这太缺德了。
老爷:总有一些人,为了牟取暴利不择手段。常常是一粒老鼠屎搅了一锅汤啊!报纸上还说,中国出口茶叶的水分超标,这主要是运输环节处理不当造成的,说明我的包装工艺也太落后了。
老纪:那我们的这些存货怎么办?茶叶是不能久放的,这回可真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老爷:老纪,我有个想法,只跟彭兄聊过,可他并不太看好,现在看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老纪:什么想法?
老爷:在澳门开一间分店。这样,一来茶叶有个销路,二来那边的局势比这边要稳定,出口也方便,不用经过茶栈过一手,利润会更大些。
老纪:可是由谁来打理呢?
老爷陷入沉思。
穆楠被领位带到宗翰的卡座。穆楠对领位:谢谢。
宗翰:再来杯摩卡咖啡。
领位点头离开。
穆楠坐下:我万一不爱喝摩卡咖啡呢?
宗翰:那你就迁就我一下,居家过日子,总是要有个习惯的过程。实在你迁就不了我,我就迁就你。
穆楠生气的样子:你又活过来了?
宗翰:求你别再提了,都被你看到了,真是太没面子了。我回去就想,干脆以后不来见你了。
侍者又上了杯咖啡。
穆楠:谢谢。那你怎么又来了?
宗翰坏坏地一笑:舍不得。
穆楠:乱讲!对了,我妈说昨天有人来我家提亲了。
宗翰搅着咖啡,并没有抬头。
穆楠: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
宗翰:听到了。
穆楠见宗翰没有要问下去的意思,心里便有小小的不快,于是噘起了嘴。
宗翰不紧不慢地:象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不喜欢和自己较劲,有事没事的找着干醋当水喝。
穆楠:还轮不到你吃醋吧?
宗翰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穆楠打量着他:你好象有什么心事?
宗翰:没什么,就是家里的生意遇上了点麻烦。不过大家都在想办法。我真恨自己懂得太少了,在这种时候竟帮不上什么大忙。
穆楠爱莫能助地看着他。
宗翰:“穆楠,我是抽空出来的,我得回去了”。然后挥挥手“麻烦,买单!”
服务员走了过来,宗翰和穆楠都掏出了钱。
宗翰把穆楠的钱放回桌上,对服务员:小姐,你看我太太多有意思,一出门就喜欢跟我争着买单,还跟谈恋爱似的。
服务员笑了:多谢,收齐了,老板。
宗翰和穆楠起身,宗翰:老婆,以后别老跟老公争,听见了没有。
穆楠红着脸戳了他一下:下次再乱开玩笑,就不理你了。
两人出门。
小坎肩慌慌张张地跑进大兴和茶庄:四爷,四爷。
赵四坐在红木椅子上,眼皮都懒得抬:不就是货都被退回来了么。
小坎肩:您都知道了。
赵四:知道了。
小坎肩:那您可真沉得住气。
赵四:所以我坐着,你站着。
小坎肩尴尬地挠头:那是。不过四爷,您别忘了,咱们那批货可是染了色的。
赵四:我没忘,外销不行,就内销呗。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你就是染成大酱色,也没人拦你。
小坎肩:那您就不怕砸牌子?
赵四不疾不徐:我不怕砸别人的牌子!
小坎肩狡诈地转着小眼睛:对呀,为什么不借别人牌子用用呢?
这会儿,区仔溜达到古风堂茶庄。宗翰泡了杯清茶递给他,区仔抓起猛喝几口。
区仔:好久没去红拂下处了吧?
宗翰:你怎么知道?
区仔:有人想你了呗。
宗翰:谁想我呀,还不是惦记我兜里那两个子儿?
区仔又喝了口茶:别装糊涂。你和大眼妹的事就快编成大戏了。
宗翰:是她让你来捎话的?
区仔往地下吐着茶叶:呸,她也配!不过,她倒是没让我捎话,倒让我捎骂来着。
宗翰来了兴致:她骂我什么?
区仔卖关子:我又不是你俩的传话筒。
宗翰: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好听的。
区仔:还不是骂你狠心,骂你无情!
宗翰:猜都猜到了。
区仔好事地追问:你打算怎么办?
宗翰:这种事向来你情我愿,无拖无欠。
区仔:好,佩服!你跟小时侯一个样,够狠!
宗翰:那倒也不是,你看看我这儿忙得,你回头帮我解释一下。
区仔吊起来卖:我可没那闲工夫,我也忙得很。再说了,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的理由连蒙小孩都不过。
宗翰:随你。
区仔突然抿着嘴自顾自地笑了:不过,这个大眼妹倒也是个有情义的人物。
宗翰瞥了他一眼:怎么说?
区仔:我去红拂下处的时候,她正跟老鸨怄气呢。老鸨说她已经好久都不肯接客了,旁的客不接也罢,偏偏她又被赵四爷给瞄上了,还是死活不从,搞得跟烈女似的,事就给闹大了。
宗翰:赵四?哪个赵四?
区仔:还有哪个,就是大兴和茶庄的赵四!
宗翰轻轻皱了一下眉:那她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