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透,穆楠轻手轻脚地摸黑下楼梯。突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穆太太闻声走了出来,满脸倦意,显然整夜未眠。穆太太诧异地:孩子,这么早你要去哪呀?
穆楠:我要出一趟门。
穆太太:能告诉妈妈你去哪吗?
远方响起渡轮声。
穆楠:妈,我得走了,要不就赶不上第一班渡轮了。
穆太太在黑暗里想要摸女儿的手,穆楠假装没看见,穆太太可怜巴巴地:你不会丢下妈妈不管吧?
穆楠:您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
穆太太惭愧地低下了头。
穆楠帮妈妈把几根乱发别好:又整晚没睡吧?这样熬着,老得很快的,快回房睡觉。
穆太太:我睡不着。
穆楠:“妈,您保重,我会很快就回来的”。说完转身走掉。
穆太太点头,眼里噙着泪水。
一毛笔在房契上落下“欧阳宗翰”几个字,又郑重地盖上了古风堂的印。
宗翰拱手:各位,今天能收购华晟茶庄,虽说有些仓促,但难得郑老板这么有诚意,实在是缘分所至,不好再推辞。
郑老板:现在不怕跟你说了,要不是因为欠了大耳窿的赌债,我怎么也舍不得卖店的。
高先生表情有点不自然。
郑老板接着说道:没办法,你是拣着了,谁叫我急等着用钱呢。唯一让我心里好过一点的是,古风堂是个响当当的字号,我们虽说在澳门,但对这间茶庄,也是早有耳闻。
众人附和着。
穆楠颠簸了一路,来到澳门。澳门巴掌大的地方,穆楠自信能问到宗翰的茶庄,她寻寻觅觅,不时地抬头看着店铺的招牌。
这时,宗翰和高先生送郑老板和众人出门。
宗翰:郑老板,咱们这就是朋友了,今后如有什么需要老弟帮忙的,尽管开口。
郑老板:“那是一定,请留步”。郑老板对宗翰耳语“你刚来澳门,千万别去赌!哪怕你去抠女都好过了。”
宗翰拍了拍郑老板的肩膀和高先生目送他们远去。
宗翰对高先生拱手:高叔,这回收购又惊动了您,才凑足了数,多谢了。我会尽快还给您的。
高先生:不急,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太累。对你就象对自己孩子一样。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你来澳门不久,凭什么以这么低的价格买到这么好的铺子?
宗翰:和家父下棋的时候,家父总是能发现我极力掩饰的弱点,趁虚而入,大获全胜。
高先生:怎么说?
宗翰:我和这位郑老板见过几次面,他始终强调他不缺钱,不急于脱手,不到他的价位,他是绝不考虑的。这无形中等于露出了自己的软肋,换句话说他急于脱手,而且很急。他越是过分强调、标榜自己的部分,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弱点。我索性不再和他谈价钱的事了,每次见面只请他喝茶闲聊,全当交个朋友。最后还是他急,绷不住了,我就拿下。
高先生:好小子,真有你的。
两人刚要转身进屋,宗翰突然看见穆楠正在路上东张西望,起初还不敢相信,定睛一看,果然是她,便高兴地叫道:穆楠。
穆楠也发现了他,两人向对方跑来。
宗翰拉着穆楠的手:你来了我真高兴,我正想着怎么样把好消息告诉你,不想你就来了,感应啊。
穆楠一愣神,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附和着笑了笑。
宗翰把穆楠介绍给高先生:高叔,这是我的女朋友—穆楠。
穆楠难为情地瞪了眼宗翰,叫声:高叔叔。
高先生打量着穆楠:我们好象在哪见过?是在碉楼吃大盆菜的时候。
穆楠:高叔叔好记性。
宗翰:那当然,我高叔可不是一般人。
高先生:过奖了。
宗翰:不过,也说明我们穆楠才貌出众,看了就让人忘不了。
穆楠:不要乱讲!
高先生:说的对,说的对。穆楠这回是专程来为宗翰祝贺的吧,真有心。
穆楠:其实,我是来办事的。快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好事?
高先生:你真不知道啊,那就是宗翰的不是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跟你一块庆祝的。
穆楠:到底什么事么?
宗翰只笑不答。
高先生:好了,你们两个小孩子自己庆祝吧,我就不做电灯胆了。
宗翰:高叔,您别走啊,一起出去吃饭。
高先生:谢了,我要走了。
宗翰和穆楠送到门口,宗翰高兴地转过身,死盯盯地看着穆楠。
穆楠看看周围的伙计,伙计都知趣地低头做事,便小声说:有人呢。
宗翰一幅满不在乎的神情:怎么了?别忘了,我是这儿的老板。当然了,你就是这儿的老板娘。
穆楠假装生气:越发不象话了。
宗翰拉着穆楠向里间走去: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穆楠并不想扫兴:没什么啊,想你了,就来看看。
宗翰兴奋地:太好了,你真好!
穆楠哭笑不得。
说回老家这边,老纪手里捧着信,乐得合不拢嘴:宗翰这小子,就是能干。我离开没多久,这么快就在澳门又收购了一家茶庄,想不到哇。
太太欣慰地点点头。
老爷沉吟了片刻:未必是件好事。
太太和老纪同时寻问的目光,太太问道:为什么?
老爷:根基太浅,战线拉得又太长,更何况还有一部分钱是借的。
老纪强调:一少部分,再说高先生又不是外人。
老爷:没有现金周转是商家大忌,宗翰未免操之过急,等于把钱都做死了,实在是很被动。而且新的茶庄又涉及到装修,选伙计,进货等等一系列问题。万一有个风吹草动,连应急的钱都没有。
太太:这么说孩子的压力会很大吧?
老爷:不但他压力大了,无形中也给我们这边增加了压力,我们还要把他那边的风险考虑进去,承担起来。
老纪:不过,少爷追求上进,还是件好事。
老爷:所以我也没有打击他。
太太:那他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老爷:有些道理是要吃了亏,交些学费才能明白的。宗翰这孩子身上的棱角太锐,做事容易冲动,是需要好好打磨打磨。记得咱们南方制作红木家具的时候,最后一道工序是由工匠用木贼草蘸了水在家具上细细打磨,直到把家具表面磨得珠圆玉润为止,我们叫它“水磨工夫”。我看他就缺这道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