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顾小意一直都知道，蒋默然是一个刻板、严谨的人，刚开始，她觉得这种性格的男人沉稳、踏实，值得托付终生。可她没想到，结婚后他会变本加厉，控制成瘾。
最开始的时候，甜甜是没有自闭倾向的。
她自信满满的在黑板上画着画，快活的肆意挥洒。
可是蒋默然会皱着眉把她的画擦掉，然后写上一串数字。
“来，跟爸爸学数字。”
蒋甜甜不乐意，拿着笔继续画，蒋默然再次默默擦掉。
“跟爸爸一块学哈，这个是乘法号。”
蒋甜甜拒绝他，告诉他自己想画大猫。
但蒋默然却根本不接她的话，执拗的霸占着黑板，“乘法号，3乘以5，就等于5+5+5。一个大巴掌，就是5，两个大巴掌，就是10，再加上爸爸一个大巴掌，多少……”
蒋甜甜撇着嘴，甩头要去找顾小意，蒋默然一把将她抱回来，继续放在黑板前。
“5+5+5等于多少呢，15吧？所以3乘以5，等于15，就是三个大巴掌……”
直到蒋甜甜乖乖的坐下来，跟着他默念起来。
他生日那天，甜甜画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当生日礼物送给他。
他冷淡的接过画，看了一眼就随手扔掉，然后指着蛋糕上的“32”岁，“谢谢宝贝。告诉爸爸，3乘2等于几，3除2等于几？”
“3乘以2等于6；3除以2，3除以2……等于2？”
“等于一点五啊。我上次给你教过小数点，你怎么全忘了呢？重新想想啊，5除以2等于多少？”
甜甜的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但听蒋默然发问，还是准备乖乖地回答。
顾小意看不过去，打断他们，“等于你个大头鬼。蒋默然，你干什么呀！”
蒋默然面无表情，“我这样做是为了甜甜好，数学是上帝的语言，一定要掌握的。画画嘛，这些就当作爱好，玩玩好了。”
“可孩子喜欢……”
“我不允许我们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顾小意忍无可忍，“你没发现我一直在忍你吗？你知道孩子为了给你生日画这幅画用了多长时间吗？你疯了吧你……”
如果蒋默然肯跟她吵，顾小意也许还相信他还有救。
可蒋默然说，“我们家庭教育守则第一条是什么？不在孩子面前吵架。嘘！”
然后他微笑着对甜甜说，“马上唱生日歌，然后睡觉。哇，已经十点了呢。”真的像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甜甜，还记得爸爸教你的英文生日歌嘛？”甜甜点头，“那德文的呢？”甜甜摇头，“还有法文的？”甜甜露出恐惧，连连摇头，“意大利语的……”
顾小意看着他的笑容，只感到毛骨悚然。
回到卧室，蒋默然刷牙。顾小意试图跟她谈判，“我说，这位机器人大哥！你平时一板一眼的，我不管你，但你不能这么对咱闺女！”
蒋默然回答，“相信我，我的教育方式才是最科学的。”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天性，应该让他们顺着自己的天性发展，而不是一味顺着你嘴里的‘科学’。”
蒋默然一边刷牙一边看时间，“三分钟了，我去漱口。”
……他温和的和她说着话，可他根本半点儿都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他们两个每天貌似在一起生活，可实际上思维方式根本不在一个朝代。
顾小意曾以为这是她的问题，毕竟在所有外人看来，蒋默然对她简直是爱护有加——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意识到，她错了。
蒋默然出差，顾小意在书房打扫着卫生。
她不小心碰翻了笔筒。笔“哗啦”一下，全部掉在地上，有的滚到角落里。
顾小意蹲下身子，把笔一支支捡起来。当她慢慢挪到书桌后的一个角落旁，伸手拿笔的时候，她掏出来一个日记本。
顾小意疑惑地看了两眼，翻开后，她震惊捂住嘴巴。
——只见笔记本里，一行行文字中掺杂着复杂的数据，还粘贴着很多偷拍的照片，照片上正是顾小意。
“时间：2010年4月15日下午三点；地点：1988西餐厅烘焙工坊；温度：15℃；天气晴，空气干燥。为了给妈妈准备生日蛋糕，我参加了顾小意的烘焙工坊，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她就是妈妈说过的那种爱笑的女人。”
“在对该项目进行进一步考察后，各项数据和指标都在呈现良好态势，可以考虑对婚姻计划付诸实施。”
“婚姻计划的第一步，是制造偶然的相遇机会。在探查到目标对象今天会来送货后，我就开始了计算。按照目标每分钟80步的行进速度，从门口到进入大堂，正好需要一分钟。我所在的玻璃窗距离大堂的距离和门口到大堂的距离相同，但按照我每分钟120步的频率，要想正好赶上，我需要晚20秒出发。在碰上的那一刻，力度需要10N，可以正好保证蛋糕落地，而不伤到目标对象。”
“我很意外，上次醉酒后的求婚居然会成功，但无论如何，我的婚姻计划按时完成了。根据观察，目标对象在规定的时间里，按照他的结婚计划进行了积极的配合，是优等的人选，这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接下来，她应该也能很好地完成今后的生育计划以及其他的人生计划。”
——他从来没有爱过她，甚或该说，他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活生生的人。
顾小意和蒋默然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崩坏的。
贺周一听完顾小意的陈述，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看你老公彻头彻尾就是个僵尸啊。”
余光插嘴，“他这应该只是‘人冷感症’的一种，不是僵尸……”
顾小意却还有心态开玩笑，“我这么热爱生活的人，从小别人都说我活泼好动，跟他在一起生活久了也快变植物人了。这下倒好，我们俩每天在家就这样——植物大战僵尸！”
“真的，要搁我，一天都过不下去。简直不寒而栗！”
“是啊，那是一种透彻心脾的冷。我终于看透了他，他的内心深处是没有一点感情的，一切都是计划，任何不在他计划里的东西就会被无情地消灭。就在那个时候，我总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必须离婚，只有离了婚，我才可能挽救甜甜。”她顿了顿，“可是，他坚决不肯离，律师也没办法。”
贺周一说，“你放心，有我们分手大师在，你不需要再容忍下去了。”
二
复合事务所。
周末说完自己的推测后，事务所里弥漫着颓丧的气氛。
“如果周末的推测是真的，蒋甜甜真的有心理疾病或者心理健康问题的话，那我还真就想不明白了。”不干胶说。
包教授点头，“是啊。你说这蒋默然吧，怎么也是个公司高管，算得上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可这老婆有问题，孩子也有问题，怎么偏偏就他不提离婚，反而是他老婆不依不饶呢？”
李断沉默着，忽然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我们调查的方向错了。顾小意没有脑震荡也没有失忆。问题出在蒋默然的身上。”
“蒋默然会有什么问题？”
叶子他们都有些不解，“他最多就是没什么情调嘛。你自己不是也说，这种人虽然可能不是浪漫的恋人，但通常都是很好的丈夫吗？”
李断问，“但如果我们低估了他‘没有情调’的程度——比如说，他压根不明白人为什么需要有情调，再进一步，他压根不理解人的感情呢？”
众人对视了片刻，都窃窃私语起来。
李断说，“你们发现没有，蒋默然很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叶子递水给他的时候，他不接，而是等叶子把水放下之后再拿起来。李断想和他击掌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有反应，“他分析他和顾小意恋爱的时候，理所当然的用公式来计算他们之间的感情……我们以为他是为了解释给我们听，可如果，他是真的根据这一类公式的算法，来安排他和其他人的关系呢？”
叶子有些明白了，“你是说——”
李断点了点头，“蒋默然，也许患有‘人冷感症’——他不想或者说根本无法与人建立情感关系，甚至有可能，他不具备与人进行亲密交往的能力，所以他不得不依附于纯理性的判断。”
所有人越想就越觉着——蒋默然可能真的有点这个问题。
“这种缺失虽然使他的人际关系异常贫瘠，但精神世界却十分丰富，他能够将精力专注在创造力上，并占据业界顶尖位置。就像安卓之父安迪鲁宾，他对人工智能的偏执追求逼疯了许多一起共事的人，普通人理解不了他，他也并不想理解普通人。”
包教授立刻点头，“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蒋默然的团队有‘双高’，综合业绩排名最高，但员工流动率也是最高。其中，由蒋默然直接开除的员工就占离职的一半。”
周末想起余光的话，也忙说“他公司的同事也说，蒋默然能力确实很强，但他要求太严苛了，压力太大，让人待不下去。”她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下，“天啊，这么一说，不就跟个机器人似的嘛？每天跟他一块儿生活，任谁都受不了啊。”
不干胶犹豫了一会儿，“我能说句实话吗？我大概有点儿能理解这种感受。”
叶子和包教授都看向他，“嗯？”
“别看我每天嘻嘻哈哈的，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人际关系。只有我在全身贯注做东西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时候。说真的，除非工作啊，真业余时间，我宁愿一个人呆着。”
包教授立刻乘胜追击，“听听，听听！叶子，这种货靠得住吗？结了婚又是一个蒋默然。”
李断却点头，“何止是不干胶，世界上每个人，包括我们自己，都有惧怕交际、向往独居的一面吧？只不过人冷感症，把这面无穷放大了而已。”
众人都若有所思——是啊，谁没有惧怕交际应酬的时候？
“蒋默然的‘人冷感症’固然是他们婚姻出现问题的一个原因，但肯定不是全部。一个巴掌拍不响。据我所知，顾小意的偶像是安吉丽娜朱莉。而安吉丽娜朱莉曾经说过，‘我很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到一点：让我觉得生活道路正确的唯一方式就是诚实对待自己。’”
周末立刻会意，“一个崇尚自由、尊重自我感受的女性，在不存在背叛的前提下，用这么多年的时间才发现自己爱情出了问题，可能吗？”
“还有那个有自闭倾向的孩子蒋甜甜！哇，这么一说，顾小意遇到的问题跟安吉丽娜朱莉碰到的完全一样哎。”
李断看着他们，“既然大家都意识到问题所在了，那么我们就重启调查吧。”
事务所里的颓丧之气已经消失，所有人都振作起来，等着李断吩咐。
“不干胶，你协助叶子，把顾小意离婚的所有可能，都调查清楚。教授，你从蒋默然的背景入手，看看有没有能帮助他的办法？”
包教授立刻说，“蒋默然这边倒是查到一点，他爸是山西人，后来做生意去到深圳定居，蒋默然为此三年换了四个小学。而且他从小偏科，在数学上非常用功，但是诸如作文、美术这样需要感受力的课程，蒋默然就不怎么在行了。”
“很好。”李断又看了周末一眼，“是谁带走顾小意的，你也看到了，对吗？”
周末抿了抿嘴唇，点头。
“我可以信任你吗？”
周末一愣，“什么呀！当然能啦，这是工作，我是专业的！”
李断笑了。周末看到他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这几天积聚的委屈、恨恼一散而空，他们的关系再度回到了之前，还没有那根摸不着却真切横在那里的障碍的时候。
“很好。”李断说，“那么这部分调查就交给你了。尽可能探查清楚他们的调查方向和行动，及时向我汇报。”
周末盯着李断，坚定地点头。
各自分头去执行任务时，周末主动来找李断。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她稍有些犹豫，“关于我姐……”
李断笑了笑，望向窗外，“她是分手大师的事？”
周末惊讶的抬起头，“你已经知道了？”
“这还用猜？”每一次接到的重头案例都刚好和贺周一针锋相对的概率有多大？何况贺周一自己都说了，她想做的时是帮助人从痛苦的婚姻里走出来。当然，更重要的是——聚会那晚，林悠扬打电话解释不能来了时，曾失口提到了分手工作室。
——和贺周一把往事说清楚之后。李断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如果当年他们之间也有个复合大师，是不是能走向不同的结果？但过去是经不起假设的。他们分开了九年，而漫长的时间正是最好的分手大师。他们都已经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彼此都没有复合的意愿了。
如今他心里释然有之，但更多的还是愧疚。这么多年里，他欠贺周一的那声“对不起”终于还回去，但他不知道分量够不够。不太确定贺周一跟她针锋相对，是不是因为对他的怨恨。
当然，就算他问，贺周一也只会嘲笑他自作多情吧。毕竟她都说了，大家“公平竞争”。
“你早就知道了却不向我汇报，本来我该开除你的。”李断说，他看到周末紧张起来，又笑道，“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次的案子是我们第一和分手大师正面交锋，关乎复合大师的尊严。你可别再掉链子了。”
“放心吧。”周末灿烂的笑着，眼神明亮的看着他，“保证不辱使命。”
三
敲门声响起来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贺周一洗漱完毕，已经换好了睡衣准备上床了，听到声音不由警惕起来。她拾起个棒球棍，悄悄靠近大门，拨开猫眼向外看了看。
——周末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贺周一心说“这熊孩子”，一面笑着打开了门。
门开 的瞬间，周末扑上来抱住她就左右右晃，看得出心情非常好。
“姐！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贺周一用棒球棍把她顶开，顺手关上门，“这么晚还不回家，又去哪儿瞎混了？”
“刚刚下班啊我的姐，光顾工作了，饭都没怎么吃。”她把包一摘，直奔冰箱而去。
“看不出来啊，这么爱工作啊？”
周末扒拉着冰箱嫌弃，“哎呀别提啦，你这里怎么都不囤点儿吃的呀。”
“是不是查案不顺利，遇到挫折啦？快快，跟你姐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话虽这么说，贺周一还是翻出麦片来，帮她冲了一碗。
周末循着香味嗅过来，接过贺周一递来的勺子，“回回一提到我工作不顺利，总这么幸灾乐祸你觉得合适吗？”
“分享嘛。世界上最大的快乐，就是听别人分享他们的不幸呀。”
“你其实是想套我的话吧！”
“别跟我说你半夜跑来，就不是为了套我的话。”贺周一牙尖嘴利的反驳了一句，又笑道，“咱们公平竞争，谁都别套谁的话了。如果是李断拍你来的，你直接告诉他吧，我确实接了顾小意的委托——今天那种情况下，我把自己的委托人带走，不过分吧。”
周末想起李断对蒋默然的分析，再想想顾小意当时的表情，难得没有直接反驳她，“可是你总盯着我们接的案子接——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呀。”
贺周一捧着热水杯，笑而不语。
周末郁闷的低头吃燕麦。贺周一拿起她的包，正准备帮她放好，忽然看到包里放着几本书，诧异的抽出来翻了翻——居然都是名著和心理学类的书。
“当初让你出国留学，你都是得过且过地胡混不好好学习，怎么现在忽然这么上进了？”
周末脸上一红，“你不是总教育我，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变成更好的自己，自然就会找到更好的人吗？我遇到这个人了。”她挠了挠头，“可问题是，每天听人家引经据典的，我跟不上啊。没办法，只能拼命恶补啊。”
贺周一猛的就愣住了，她几乎下意识的就猜到了周末说的那个人是谁——周末虽然嘴上别扭，但她性格太单纯了，很容易就能看透。她的眼神总是快活的追着李断，会在贺周一面前毫不犹豫的维护李断，也一直都诚实的缠着李断。
只不过贺周一一直都以为这只是单纯的仰慕和好感。她没料到，周末竟真的会把李断当成“The one”。
贺周一捧着热水杯，心情莫可名状，“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爱情的力量呀。”
周末仰起脸，对她嘿嘿的笑。
“不过最近我总觉得，他可能有过一个很特别的前女友，还是他的朋友很认可的那种。”周末皱眉琢磨着——包教授最近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她和李断稍一亲近，他铁定开口说酸话。周末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感觉出来。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她猜不到，也懒得猜，“算了，反正现在在他身边的是我。”
贺周一说，“……是啊。”
周末又感叹，“姐，你说那些曾经爱得壮烈，给彼此留下过深刻痕迹的人，真的甘心划清界线吗？”
贺周一回过神来，“嗯……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最近看过太多分分合合了，有些搞不懂。”
贺周一想了想，“我这儿也都是二手经验，不过有趣的是，发问的都是旁观者，当事人往往没有这样的不确定。”
周末坏笑着，“都是二手的吗？就没有一手的经验吗？”
贺周一瞪眼，“去！这样我不说了啊。”笑了一会儿，贺周一认真的看着她，告诉她，“你记住：互相亏欠的永远弥补不了，只剩一点眷恋的尾巴扫得人心痒。如果谁能果断地出手，那就是两方的解脱。甘心不甘心的，都是后话。”
周末显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我去，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真不愧是10几万粉丝的大V。”
贺周一只能苦笑。
周末笑看着她，忽然说，“姐，别看你平时总是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其实，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特暖。”
“有时候冷漠不是无情，只是一种避免自己被伤害的工具而已。心有多软，你的壳就要有多硬，否则，漫漫人生路，如何走得下去呢？”
“唉呀唉呀越说越来劲了。你这公众号写多了，还真的出口成章啊？”
贺周一笑笑，她看着周末，从心底里希望自己的小妹妹能够走好人生每一步路——至少在恋情上，不要犯当年她和李断的错误。
她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真能喜欢上一个人，没那么容易。如果你确定自己想清楚了，就一定要珍惜。任何感情本身都是没错的。当你感到痛苦、疑惑的时候，只要能想清楚你是谁，你必须拥有是什么，你可以舍弃的又是什么——那么你做出的选择就一定是最好的。”
四
李断带着周末走进了电梯，按下了顾小意家的楼层。
周末有些不安的悄悄瞥李断，“昨天我去找我姐了。”
李断“嗯”了一声，表示听到。
——刚才他们开会的时候，周末一个字都没提，可见是没套出什么话来。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问了。
“没套出来也正常，别往心里去。你留意着点他们的动向，别再出我们这边安排求婚呢，她那边开车把顾小意拉走了的事就成。”
“哦。”周末松了口气，“我就特怕工作做不好，你又发脾气要开除我。”
“嗯，看来这法子管用，居然能敦促你好好工作。”
周末看着他笑，李断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你又笑什么？”
周末弯了眼睛，仰头笑眯眯、美滋滋的看着他，“没，我就是觉得，这样真好。哎呀，都好几天没和你这么自然的说话了……”
电梯叮的响了一声，楼层到了。
周末和李断都忙收敛好表情。面色严肃的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开门的是顾小意，她看着李断他们，有些迷糊又有些疑惑——看来虽然对他们有印象，但一时还没认出他们来。
“顾女士您好，我是复合大师李断，我们希望能和您聊一聊。”李断笑道。
顾小意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要关门，李断抢先一步，用脚卡住门缝。
“活在假象里，很痛苦吧？”他看着顾小意的眼睛，问道。
顾小意愣了一下。
“您放心，我不是来劝您复合的。您先生确实是我的委托人，但是根据我的调查，你们的感情走到这一步，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夸张的讲，他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
顾小意警惕，“然后呢？”
“所以，希望您能帮助我们认识真实的蒋默然，如果可以，也请您说一下自己的切身感受，协助我们重新评估这次委托。”李断诚恳的说。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你站在我这边？”
李断点头，“只要您相信我。”
顾小意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把李断和周末让进屋里。
李断和周末坐在沙发上，顾小意进屋拿了几本日记本放在他们面前。
“真实的蒋默然，就在这些本子里。”
李断周末各自拿起一本日记翻阅。
李断随意翻了几页，注意到几个细节——日记上有几页被撕掉了，从后面空白页上印出痕迹来看，被撕掉的那几页上应该也写过字。
他正要询问这几页的细节。
门铃忽然又响了起来。
顾小意去开门，李断也跟着望过去——走进来的，居然是贺周一和余光。
再一次四目相对。
顾小意疑惑的问贺周一，“你怎么也来了？”
贺周一忙问，“你没给他看日记吧？”
顾小意皱眉，贺周一见状急忙走进屋里。周末见状嚯的站起来，“姐！怎么又是你呀！”——李断才说让她留意着贺周一，别再半路杀出来，贺周一就又杀出来了。
贺周一不理她，直接冲着李断质问，“没有知会我就擅自与我的委托人单独见面，怎么看都很可疑啊，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小意是我委托人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当事人。我们在案子的处理上有疑惑，当然要向当事人请教了。”
“哦？有什么疑惑，说来听听？是不是价值观产生动摇了啊？还是对自己的职业选择很没把握？没关系，分手事务所的大门向你敞开，“
她牙尖嘴利，李断说不过她，直接扭头看向顾小意，含沙射影，“顾女士，善意提醒您一句，料理感情就像做蛋糕，料理人的手艺决定了蛋糕是否可口，我觉得您可以再斟酌斟酌是不是需要换一家店。”
贺周一勃然大怒，“说的真好！既然都说到这儿了，那我就再补充一句。比料理人的手艺更重要的，是料理人的品行。料理人的品行才能决定这家店是否可以长久。”
李断气结，“我们能不能不要每次论战，都以攻击对方的品德收尾？”
贺周一脸上也一红——最近解除了误会，她其实已经对李断的品行没什么异议了，只是以前的习惯一时没扭过来，顺势就……
但还是强词夺理，“不要偷换概念，我们讨论的又不是私人道德，而是职业道德……”
顾小意被他们吵得头痛，赶紧打断，“停停停！你们来我这儿开辩论赛呢？这是我家，你们三个，出去！你，留下！”
李断贺周一周末均是一愣。
余光不懂为何自己被摘出去了，一脸懵地来回看着贺周一和顾小意，“我？”
顾小意理直气壮，“他们太吵了。我看就你老实！你不乐意吗？”
贺周一忙替他答应，“乐意乐意，他无比乐意和您一对一真诚交流！”然后得意的看着李断周末，“走吧二位，还赖在别人家等着吃晚饭呀？”
周末可怜巴巴的看着顾小意，“姐姐，我刚才也一直没说话呀……”
顾小意揉着太阳穴，“出去——”
李断周末气馁，只好跟着离开。
大门砰的关上。
李断、贺周一、周末三人站在楼道里，一时都尴尬无言。
周末看看李断，又看看贺周一，决定打破沉默，“姐，你饿吗？”
贺周一一肚子气，“不饿！”
“那太好了！”周末飞快拖住李断的胳膊，“恩公陪我去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喂！”
周末嘿嘿的冲她笑，“本来还说要请你吃顿好的呢，可惜你不饿啊。那我就不管你了，我们可就先走了啊。”
说着就硬把李断拖进电梯里。直到电梯门关上，才肯松开他。
李断揉了揉手腕，“干嘛这么着急啊？”
“你也不看看气氛，尴尬得我都要吃药了。再说我也真饿了，万一因公殉职，你怎么跟我姐交代啊？”
李断语结，转过头去不看周末。
周末忽然想起正事，“啊！日记没拿！我都没来得及看呢……”
李断神秘地一笑，从外套里露出日记一角亮了亮。
周末惊喜的差点又扑上来，“恩公你太给力了！”
楼道里，贺周一透过窗户看到楼下并排走远的李断和周末，表情微微有些失落。
片刻后，她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再度微笑起来。
——有些怀念，了无眷念。有些执念，不如怀念。
覆水难收，该过去的，就让它彻底的过去吧。
五
复合事务所。
李断拿出蒋默然的日记，让大家轮流传阅。
——日记的口吻太特殊了，就像科研工作者在论文里描述他的实验对象，纯粹理性客观，完全不掺杂人类的感情。就连对顾小意的称呼，用的都是“目标对象”。所有看过的人都有些头皮发麻，办公室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大家沉默着。
李断问，“大家都看了这本日记本，有什么想法？”
很久没人搭腔。
还是周末打破了沉寂，“蒋默然‘人冷感症’的证据确凿无疑了。难怪顾小意突然180度大转变。说实话吧，我现在，同情顾小意。”
叶子也举手：“嗯……我也是。”
“等会儿等会儿，你们俩怎么集体叛变啊？”包教授问。
“帮理不帮亲呀！”“是啊。”
就只有不干胶没说话。
李断提醒他们，“别急着下结论。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个漏洞？”
周末皱眉，“什么漏洞？”
“虽然在顾小意看来，蒋默然的表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但试想，如果他真是一台冰冷的机器，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和顾小意离婚应该是最节省成本的选择。但是他却没有流露出这样的情绪，相反，他费尽心思想要和顾小意复合。可见，他并不是彻底的冷酷，在他的内心深处，一定也渴望家人的爱与温暖，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如何用正确的方式来表达这种情感。”
周末眼神再度亮起来，“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唤起他内心深处对爱的渴望，或者让他意识到自己在情感上的缺失，他和顾小意就会有复合的可能？”
李断赞赏的笑看着她，“没错。蒋默然是个‘情感病人’，我们要先给他治病，再谈复合。现在贸然行动，很可能是将两个人推向万劫不复。”
不干胶琢磨了片刻，有些迟疑，“那贺周一会不会趁机得逞了啊？”
“万一是那样，我们也只能接受了。”
不干胶包教授同时着急起来，“啊？那怎么行？那不输了嘛？”
“我们虽然代表的立场不同，但不能为了竞争而超越道德的约束。”
众人想了想，都点了点头。
叶子翻着日记，有些发愁，“即使我们知道了蒋默然的问题，要想‘治愈’他也是相当棘手啊。一般说来，‘人冷感症’形成的原因可以追溯到童年时代，难道我们要扒出他的童年阴影？这不太实际吧。”
包教授却笑了，“这简单，我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
说着他就把一组照片投影到幕布上——是蒋家各个时期蒋家的合照，蒋默然学生时代的照片、儿童画。蒋默然是做IT行业的，他把自己所有的照片都扫描了储存进移动硬盘里，分类做得十分条理清晰，倒是方便了包教授。
“上次说到蒋默然小学时代三年换了四个学校，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蒋默然他爸不认同学校的教育理念，逼迫他转学。”
周末恍然大悟，“原来蒋默然的性格，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家庭啊。”
包教授接着说，“他从小学开始就独来独往，没有深交的朋友，照片也能看出来，要么集体照要么独照。参加活动或是跟同学的合影，我是一张都没找到啊。”
李断看着照片，思索着。
包教授指着其中一张图片，“这是蒋默然小学二年级时，参加美术比赛的作品，你们看看，联想到什么没有？”
几个人看了一会儿，叶子惊呼起来，“天哪，跟蒋甜甜的画太像了！”
包教授伸出手，“来，给我五。”不干胶抢先和他击掌，包教授嫌弃地在裤子上擦手。
李断皱着眉头，想到了自己在幼儿园里看到的一切，他接着说，“……但是他的美术之路就到此结束了，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发展过别的特长，除了数学。而蒋默然数学上的才能也并非天才，而是他爸苦心经营的结果。”
包教授有些吃惊，“哎？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调查结果了？”
明明说中了，李断的心情却更沉重了，“与父亲关系恶劣，从家庭照中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来。自幼无法融入社交圈子，孤僻，没有朋友，兴趣不但得不到理解，甚至遭到打压，在父亲的阴影中成长起来……真是太巧了，蒋默然的成长史就是翻版的卡夫卡。”
他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书——卡夫卡的《致父亲的信》，翻阅着。
“根据卡夫卡成年后的生活轨迹，可以推断蒋默然生活中最大的变数，是独立生活后遇到的女人们，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包教授笑道，“断断，这次你是看走眼了吧。蒋默然日记很清楚啊。他独立生活后遇到的女人没有‘们’，只有顾小意一个。”
李断阖上书，语气很确定，“不对，一定是我们遗漏了什么细节。”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急忙拿起拿起桌上的日记，翻到被撕掉的那页时，他松了口气。
他把日记摊开在桌上，示意大家注意中缝。
“我们要找的人，在这里。”
叶子问，“被撕掉了？”
“那上面记着那个‘消失的女友’吗？”
李断点头，“被撕掉的纸张边缘十分不规整，我怀疑撕掉这几页日记的人是顾小意。”
众人一片惊呼，“不会吧。”但想了想，又没别的解释——蒋默然做事一板一眼，如果是他撕的，肯定也会撕得整整齐齐。也只能是顾小意了。
周末皱着眉，“难道……还有第三者？”
“一切都有可能。”李断说，“虽然目前我们不能准确判断什么，但从记录的时间来看，大概是与顾小意认识之前二个月左右。这个人应该是通往蒋默然心灵深处的关键，就把她当作突破口，尽快约蒋默然见面吧！”
分手事务所。
贺周一和余光去找顾小意，是为了打听蒋默然的弱点——蒋默然这个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理性得如同机器人，想通过感情打动他基本是不可能的。他性格顽固，本身就是理性思维的结晶体，想通过道理说服他更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当然就是找到他的软肋。
去找顾小意打听，贺周一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如果顾小意真能抓住蒋默然的软肋，肯定早就告诉她的离婚律师了。
但没想到居然会真让他们找出来。
“根据顾小意的说法，蒋默然和亲人之间完全没有感情交流，而是把全部的兴趣和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而且——他似乎有跳槽的打算。”余光汇报完他和顾小意的谈话内容，总结，“咱们不妨就从工作着手，找到让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突破口。”
贺周一可不觉得自己有人脉能影响到蒋默然的工作，“你的意思是？”
“给他一份更好的工作！如果在他的分析指数里，这些大过了他的家庭，他会接受的！”
贺周一立刻否决，“这可不行。我们要有原则，伪造一份工作让蒋默然抛妻弃子，这是赤裸裸的欺诈，绝不能做。”
“谁说要伪造工作了？”余光笑着，“我提供给他的，是我曾经实习的跨国公司提供的真实职位。我知道他们一直在通过猎头寻找能满足这种高级职位的人，薪水和待遇都非常好。蒋默然这么优秀，他们会很感兴趣的。你放心，这绝不是欺诈。”
贺周一有些疑惑了，“既然有这么好的offer，你为什么没自己留下？”
“公司总部在印度，我不喜欢吃咖喱。”
贺周一忍住笑，“虽然我一度怀疑，你也是人冷感症，但就冲这点，你和蒋默然真的有区别。”笑了一阵，又有些担忧，“不过说真的，你真觉得蒋默然真的会为工作而放弃家庭？”
余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应该会，很多‘人冷感症’都在工作表上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能力，与此对应的，他们对工作的价值也有着强烈的渴求。这也是为什么‘人冷感症’容易成为企业高管的原因。而且借此机会，也可以看出蒋默然的真实为人。”
贺周一点了点头——如果就算这样，蒋默然也依旧不肯放弃，那么他们也确实该重新评估下顾小意和蒋甜甜在蒋默然心中的真实地位，是否真和日记中表现出来的一样了。
“好，那就执行这个计划吧。”
六
蒋默然正浏览着猎头网站，忽然有一个面试邀约信跳了出来，他犹豫了下，点击了确认。
电话很快响了起来，蒋默然接起电话，“我是蒋默然，你哪位？……猎头公司？”
他犹豫了片刻，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你好，一分钟后再打电话过来，可以吗？”
挂掉电话，他拿起笔来，快速的在笔记本上列出新工作的优点和缺点，写到“无法见到甜甜”时，他听顿了一下。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一分钟时限到了。
蒋默然冷静的拿起电话，听对方说完后，回答，“好……下班后见。”
蒋默然从公司门口出来，李断和周末就迎了上来。
蒋默然感到不快，脚步不停。
“你们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不要出现在我的工作场合吗？”
李断追上他，“蒋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和我们去个地方。”
蒋默然皱起眉头，看着他，“出于信任，我才找上你们复合大师，可你们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不仅在之前的行动上耽误我大量时间，还让我和顾小意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顾小意昨晚又和我重提了离婚的事。”
“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们工作失误……”李断飞快的补充，“但我们现在对复合您和您妻子有了新的想法，希望能和您深入地聊一聊。”
蒋默然抬手看了看表，“我约了人谈事，现在没空。但一个半小时后，我有时间。”
李断松了口气，“没问题，我们等您，咱不见不散！”
蒋默然越过他们，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咖啡馆。
余光西装革履，精神奕奕，打扮成精英猎头的模样，端正的坐在蒋默然的对面。
——就在刚刚，蒋默然巨细靡遗的向他询问了这份工作可以提供给他的条件，而后就当着余光的面，毫不避讳的在网上查询了这家公司和招聘岗位是否和余光说的一致。
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出于对准同类的了解，余光判断，他应该对这份工作十分心动。
“这份工作有个特殊要求。”余光适时补充。
蒋默然从手机上抬起头，“你说。”
“——老板明确要求，员工在印度总部工作期间，必须是单身。”
蒋默然一愣，面露不解，“为什么有这样的要求？”
余光耸肩，“我们只是猎头公司，老板说什么，我们做什么，至于合不合理，并不在我们考虑范围内。”
蒋默然再度确认了一下网上的招聘信息——确实有单身的要求。
他皱眉，“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看来这份工作并不适合我。”随即起身，“告辞了。”
余光做出遗憾的模样，似是犹豫了片刻，“请等一下。不知道您能不能考虑一下假离婚？”
“假离婚？”
余光点头，仔细观察这蒋默然的神色，“其实，之前他们公司的招聘中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也有很多已婚的同事聪明地想到了这个办法，通过假离婚来绕开这条要求。”
蒋默然有些疑惑，“公司不会调查吗？”
——不出余光的预料，这个会在日记里用“项目”称呼自己的婚姻，用“项目对象”称呼自己爱人的男人，对于“假离婚”这件事，完全没有道德和感情上的抗拒。
“反正公司也只要一张单身证明，等工作一结束，你完全可以回来复婚。”
蒋默然略一思索，“既然如此，那么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余光掩饰这笑意，点头，“当然，那是你的自由！”
蒋默然离开咖啡馆，准时来到了李断发给他的地址。
循着地址走进去后，发现里面是个迪吧。不知是不是因为没营业还是被复合事务所包场了，里面静悄悄的，一个外人都没有。
蒋默然十分意外，来到李断的对面坐下，“你找我来要谈什么？”
李断没说话，而是回头示意，周末在打碟的地方兴奋挥手，而后打碟。
重金属乐裂锦般撕破的寂静，对蒋默然而言几乎相当于噪音的乐声狂欢着挤入耳膜，如在战场上狂轰滥炸。
蒋默然对这样的环境极不习惯，他不悦的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音乐声太大了，李断不得不大声喊着，好让蒋默然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们找到你和你妻子矛盾的根源——你太束缚自己了，今天，你必须打开内心，表达自己真实的感受和需要！”
蒋默然表现得就像个头一次来到陌生地方的小男孩，他虚张声势着，“你们的举动太幼稚了。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不行，这是我们为你打造的独家复合疗法！”
“我非常不喜欢这里，太吵了！我要走了……”
周末随着隐约起舞，大笑着，告诉他，“蒋先生！无论如何，给我一个小时，我保证你能找到真我，和顾小意重新复合！”
她的话打动了蒋默然。蒋默然勉强点头同意，但束手束脚地坐在原地，不肯动弹。
可李断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蒋默然的手和脚会跟着激烈的音乐打节拍。
不干胶举着酒托走过来，包教授紧随其后，给蒋默然打开盖子，直接连瓶儿一起递过去，“喝。”
蒋默然摇头拒绝。
周末一笑，“这一罐酒一共500ml，酒精度8％，换算下来，酒精含量不到20g。科学表明，每天摄入酒精不超过20g，对心血管有好处。”
蒋默然依旧摇头，“我开车来的。”
“我们已经给你找好了代驾了。”
蒋默然还在犹豫，周末直接问，“喂，你还想不想和你妻子复合？想就快喝！”
蒋默然一顿，接过酒瓶，仰头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