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舒建华从机场接回唐瑞年。在家等待的舒盈听到门廊传来得声音，快步走到客厅门口迎接他的到来。
“唐叔叔，好久不见。”她甜甜笑着，由衷的喜悦。
唐瑞年微微一怔，他有一阵子没见过舒盈，想不到如今的她居然与方雪莹年轻时一模一样。一时间，恍如记忆中的少女穿过时光的重重迷雾，回到了眼前。
“好久不见，小盈。”他和以前一样叫她的小名，顿了顿又说：“你和雪莹越来越像了。”
“要修炼到妈妈的气质，我还差得远呢。”这话并非谦虚，她有自知之明。方雪莹身上有一种经岁月淬炼的淡定从容，相比母亲，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舒盈的笑容透着俏皮，甜美娇俏的模样和方雪莹渐渐重合。他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低头跟着舒盈走进客厅。
唐瑞年先不落座，径直走到自己为方雪莹所画的肖像前站立良久。他仰望画中的女子，嘴唇微微翕动，似有千言万语说与她听。
唐瑞年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唐突不已，但舒家父女丝毫未觉有何不妥。他是方雪莹生前最好的朋友，两人的情谊堪比亲兄妹，自然有许多别后情形需要向故人一一汇报。
唐瑞年回到父女俩面前时，茶几上已摆放着一套精美的骨瓷茶具。他坐下后，舒盈倒了一杯红茶，递给他。
“唐叔叔，这次会住几天？”舒盈看到陈伯提上楼的行李箱，20寸不到，猜测他应该只是短暂路过。
唐瑞年诧异地看了一眼舒建华，立刻明白他尚未向舒盈吐露实情。既然如此，他只好笑笑，回答道：“看工作情况。叨饶你们，实在不好意思。”
“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早说过这里就是你的家。”舒建华急忙表态，暗暗递了个感激的眼色给他。
唐瑞年这次来上海的确是因为工作，但他没说出实情，这项工作的服务对象正是舒建华本人。事情得从两个月之前说起，在纽约的他接到一个国际长途，来自舒建华。
舒建华在电话里询问唐瑞年能否安排一次私下交易，他打算将珍藏多年的“蓝色毕加索”出手。这一消息令唐瑞年极度震惊，连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毕加索的画在艺术品市场千金难求，任何人都不会因为审美疲劳而想卖掉手上的“毕加索”，除非他迫切需要钱。
唐瑞年的猜想完全正确，始于美国的次贷危机不仅给舒建华的个人投资造成巨大损失，也影响到他的实体产业。他一直在想办法筹措资金“回血”，但国内银行纷纷紧缩信贷，在经济形势不明朗的大环境下，他又不愿冒险通过地下钱庄贷款，到最后不得不打起“卖画”的主意。
唐瑞年和不少富豪打过交道，他深知富人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不再富有。所以他深刻理解舒建华的顾虑，也赞成他选择私下交易的方式出手。碍于目前的经济状况，虽然投资艺术品更利于资产保值，但愿意一掷千金的人总数上少了很多，交给拍卖行去拍卖，流拍的风险比较大。
他当即查看日程表，与舒建华约定七月底会面时详谈，同时表示会整理一份潜在买家的名单交给他过目。
唐瑞年曾经多次协助克劳德·毕加索进行过鉴定，他的鉴定书在买家群体中的可信度极高，甚至于在巴黎毕加索管理委员会出具鉴定证书之前，有他的一份鉴定报告也能让买家放心地预付一半定金。这次回来他特意带着工具箱，就是准备先为《独自喝酒的女人》出一份鉴定，以便尽快和买家开始接触。
舒盈对父亲的经营状况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唐瑞年此番拜访主要目的是为了那幅画。看到他，她免不了想起替程季康问过拜师的可能性。当时她手头既没有程季康的画作也没有他的成绩单，自然被唐瑞年婉言拒绝了，现在假如给他看看季康送自己的那幅临摹作品，说不定能创造一个机会。想到这里，舒盈立刻行动起来，说道：“唐叔叔，上次想拜你为师的朋友，他送了一幅画给我。你要不要看一下，他真的很有才华诶。”
唐瑞年尚在回忆要拜自己为师的何许人也，舒建华已反应过来，哈哈笑道：“原来是那小子呀，我就说你喜欢他吧。”
“老爸，这和喜欢不喜欢没关系。”舒盈涨红了脸，期期艾艾辩解，不想让唐瑞年产生误会。“唐叔叔，千万别听我爸胡说，你去看一眼就知道程季康有没有才华了。”
舒建华还想说几句，被唐瑞年的手势制止了，温文尔雅的男人微微一笑，“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去看看。霍华德，一起来么？”
舒建华连连摆手，“我就不必了，你们去吧。”
唐瑞年跟随舒盈走进她的房间，这是他头一回踏足，略有些拘谨。倒是舒盈全然将他视作长辈，表现得极为自然。
“唐叔叔，这是季康临摹得《雪中的火车》。”她带他到画前，自信满满地展示给他看。
《雪中的火车》是莫奈的作品，收藏于巴黎玛摩丹美术馆。作为世界顶尖的艺术品修复师和鉴定师，唐瑞年有机会出入各大美术馆、博物馆的藏品库，他看过这幅不曾展出过的画作。
眼前的临摹作品与留存在脑海深处的真迹十分相像，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唐瑞年万分惊讶，他推测那个名叫程季康的学生应是以画册为蓝本进行得临摹，妙就妙在他克服了印刷可能造成的色彩偏差，用想象力还原了真实的色彩和光线。
“除了莫奈，他还能临摹伦勃朗、梵高、雷诺阿，哦，还有毕加索、达利……”不管程季康有没有临摹过他们的画作，舒盈一股脑儿报出自己所知道的著名画家，板着手指一个个数。
唐瑞年哑然失笑，心想舒建华说得没错，这个姑娘明显深陷爱河不可自拔。她说到那个男生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整张脸在发光。
“他确实很出色，不过我真的没时间指导别人，可能等退休后会考虑收徒弟的事。”唐瑞年看到她脸上不加掩饰的失落，抱歉得笑了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舒盈连忙摆摆手，“不会，不会，我们都知道你肯定很忙，季康也说过他不强求。”她歪着脑袋再欣赏一遍他的画，心满意足地说：“等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他你的评价，够他得意了。”
“他是你的好朋友？”
她点头如捣蒜，“嗯，最好的朋友。”转念一想对其他人不公平，她心虚地补充道：“不过除了季康，我还有路鸣、希文、星彤三个好朋友。”
唐瑞年了然一笑，有些话舒建华可以说，但他不行。“小盈，唐叔叔答应你，只要有机会，一定不会忘了你的朋友。”他仍旧给出了虚幻的口头承诺，为了安慰她。
舒盈脸上的笑容，瞬间又灿烂了。
ps，最近下载了爱奇艺的客户端才看到各位读者的留言，谢谢大家的关心，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