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季康还活着
盈风2017-10-03 17:393,587

  “发生过什么事?”路鸣又问了一次,舒盈的表情令他起了疑心。

  她不能,也不愿告诉任何人,即使对象是路鸣这样善解人意的死党。她避开他的目光,生硬得把话题绕回去,“我不相信师傅和赝品有关系,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看来有些事舒盈不想让别人知道。路鸣忖量了一会儿,决定不予深究。

  “鉴定报告有唐大师的亲笔签名,不会错。”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赫赫有名的鉴定大师竟然与赝品联系在一起,倘若只有一两件倒也说得过去,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呢?但汇报到里昂总部的赝品数量超过五件,涉及的几名画家皆为抽象表现主义大师,这就引起了高层的重视。总部怀疑事件背后有造假集团存在,因此成立了特别行动小组进行调查。

  唐瑞年自2012年起行踪飘忽,最近两年甚至不再公开露面,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下落。路鸣由于和舒盈有些渊源,被总部临时抽调到香港说服她协助。关于自己的目的,他不想说得那么直白,毕竟唐瑞年是她的师傅。

  舒盈沉吟许久,努力想找出能够洗清唐瑞年嫌疑的证据。“有没有可能,交给师傅鉴定得画作是真迹,藏家拿回去之后被赝品调换了?”她语气迟疑,自觉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于是又拿自家那幅画举例,“比如《独自喝酒的女人》,它就是被调包了。”

  舒盈所说得情况并非没有先例,路鸣曾经参与破获得一个盗画集团就是在盗取了艺术品真迹后,将赝品挂到墙上蒙混主人。这种盗窃手法需要周密漫长的调查及准备工作,好处是能够延缓被发现的时间,等警方介入调查的时候,案发现场早已被破坏殆尽。

  据集团首脑交待,他们选择得盗窃对象由买家指定。他的陈述路鸣记忆犹新,他说:“有很多画永远不会进入市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有些人就越想要。”

  盗窃同样是特别行动组追查的一个方向,不过路鸣无法透露更多情况。他笑了笑,用半嘲讽的口吻说道:“那件事,你不是怀疑和程季康有关嘛。”

  舒盈犹豫要不要告诉路鸣又出现了一幅与自家赝品如出一辙的假画,谢希文的警告适时响起,她忍住了已到嘴边的话。尽管希文和她的出发点不一样,但殊途同归,两人都想尽力维护程季康这个男人的名誉。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相信师傅和你要调查的事情没关系。”舒盈避重就轻,淡淡回答道。

  路鸣讨了个没趣,尴尬得摸了摸鼻子。“好吧,我友情提醒一句,不排除日后强制要求你协助调查的可能。”言尽于此,他希望舒盈能主动配合,虽然就目前来看可能性极低。

  舒盈万分无奈,又不好明说她和唐瑞年几年前切断联系的缘由,憋着一口气回复路鸣:“就算ICPO发传票给我也没用,我好几年没见过他,也没他的消息。”

  她的抵触情绪显而易见,摆出“绝不会出卖唐瑞年”的姿态。路鸣耸耸肩接受现实,“拒绝”好歹也算一个答复,小组同仁自会另想他法。他看着舒盈,倔强的眉眼依稀仿佛十年前那个女孩的模样,似乎岁月从未老去。

  有些人,还存在她心里。

  “舒盈,我见到程季康了。”路鸣神情淡然,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程季康”三个字如有魔力,舒盈的表情瞬间改变,混合了震惊、希冀和不敢相信。她忽然起身复又坐下,十指搅得像麻花似的,可见这个消息有多令她纠结、不安了。终于,她下定决心不再折腾自己的手指,正襟危坐,问道:“什么时候,你在哪里遇见了他?”

  严格意义上,路鸣与程季康的重逢仅仅是“单方面的”,他只是在巴黎的咖啡馆等待卧底任务的目标时,无意中瞥见窗外走过的男人正是消失十年的程季康。

  全世界那么多人,路鸣毫无预兆地与背负无数谜团的男人只隔了一扇落地窗。十年,程季康的着装风格已和优雅讲究的巴黎男士并无两样,唯一不变是他精致的容颜——连身为同性的自己都不得不惊叹造物主的精妙杰作。

  路鸣的反应十分迅速,他扔下一张十元纸币,拿起手机便朝咖啡馆的大门快步行进。心急火燎穿梭于桌椅间,他不免懊悔刚才一时抽风没选择露天座,这样就能在第一时间截住季康了。

  他走到街上,举目扫视程季康前进的方向。巴黎的街头充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他们或三五成群或俩俩结伴,以遮挡他的视线为己任,他看不见季康在哪里。

  路鸣往前走了几步,不甘心地退了回来。他和目标人物约定在此见面,没办法抽身追踪程季康。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知道他还活着,他在巴黎。

  听完路鸣的叙述,舒盈的心情如五味杂陈。这一刻她才明白,相比他身上的未解之谜,知道他平安得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巴黎。”她梦呓般重复这个城市的名字,眼睛里的亮光在路鸣心头狠狠划出一道伤口。不告诉她,他于心难安;说了之后,他会难过。

  他自嘲地一笑,敢打赌舒盈发现不了自己的伤感。“没想到,他真的在巴黎。”

  “他看上去怎么样?”舒盈迫不及待追问,虽然路鸣声称他只是匆匆一瞥看到了季康,她仍然希望他能再多回想起一些。

  路鸣忍不住叹气,双手抱胸斜睨着她,一脸嫌弃。“没缺胳膊没缺腿,你放心吧。”

  这回,她总算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嘲讽,但没有联想到“吃醋”这方面。舒盈略尴尬,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急急艾艾辩解:“希文担心他被造假集团控制着,可能失去了人身自由……”一激动,她把答应过希文的事儿忘在了脑后。

  路鸣脸色一沉,职业敏感让他意识到舒盈的解释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希文不会无缘无故联想到造假集团,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冷而严厉,她从未听过他这样对自己说话。

  舒盈比刚才更紧张,她不确定路鸣如何看待新出现的这幅赝品。看看他,一副正义使者化身的样子,说不定真像希文说得那样,会想尽一切办法抓捕程季康。

  “舒盈,季康也是我的朋友。”路鸣洞悉她的心理,循循善诱道:“我的职业可能让你有顾虑,但我不至于六亲不认,他有事我一定尽力帮忙。”

  他的诚恳打消了舒盈的疑虑,本来她就想过请路鸣帮忙,眼下既然说漏了嘴引起他的怀疑,索性全盘托出。她走到角落找出了《卡萨吉马斯最后的聚会》,双手托着它走回来,平放到工作台上。

  “有一个叫何卓名的老人拿来这幅画想要出手,它和我家里的赝品有一个相同的标记。”舒盈指着杯子的把手让路鸣留意该处,“希文认为或许这是季康发来得求助信号,他用同样的标记告诉我们他还活着。”

  她已经第二次说明这是希文的想法了,路鸣饶有兴味地瞧着她,问道:“你怎么认为?”

  舒盈欲言又止,她曾反复琢磨希文的推测,总有一种过于巧合的感觉。见她沉默不语,路鸣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可能性不大。首先,全世界那么多画廊,他如果被集团控制着,怎么保证这幅画一定会被送到博格克雷默?其次,如果希文不知道你家那幅赝品有同样的符号标记,就算盯着看一百年估计他都不会明白。最后,如果以上两点都成立,那么推理的前提也在于程季康得先承认你家那幅赝品出自他的手笔,否则他的良苦用心就是白费功夫。”

  路鸣这番分析说得舒盈频频点头,她脱口而出:“我认为这是季康的复仇,报复希文抢走了星彤。”她停了一会儿,等待路鸣提出反驳,却意外得到他的鼓励让她继续。既如此,舒盈只好接着说下去:“假如没有我,希文肯定中计。按照他的计划,只要初步鉴定结果为真迹就召开记者会宣布找到了一幅新的蓝色时期画作。你想想看,这幅赝品怎么可能通过毕加索管理委员会的鉴定?到时候这件事就成了业内笑柄,画廊的声誉绝对受影响。”

  她越说越生气,一大半原因是气自己居然还关心着那么“渣”的男人。爱之深恨之切,至此她才对这六个字有了切身感悟。情之一字,果真万般不由人。

  路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视线来回扫视伪造的《卡萨吉马斯的最后聚会》,疑窦丛生。“舒盈,有没有可能谢希文当年也参与了调包事件?”他大胆提出假设,“除此之外,我无法理解季康为什么盯上希文。”

  他的假设惊得舒盈差点摔下椅子,“我说了呀,为了星彤。”她坚定地提出了反对意见,用上强调的语气。

  路鸣咧嘴一笑,他的眼神充满戏谑。“舒盈,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有时候真的不重要。再说,他自己玩消失十年,袁星彤等了他十年,嫁给任何人都无愧于他,除非她结婚的对象正是陷害自己的那一个。”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舒盈的声音都变了,她难以相信路鸣竟如此冷静地说出这些话。

  “当然,我正在怀疑自己最好的朋友。”他的笑容里增添了一抹伤感,多多少少让舒盈心里好受了一点。路鸣见过太多反目成仇的案例,阳光的外表误导了世人,他的内心深处实则对人性充满失望。

  舒盈回想重逢之后谢希文说过得话,不敢相信倘若对方参与了此事,他居然能做到彻底的若无其事,包括面不改色宣称程季康没有条件仿造真迹。不会的!她告诉自己没有证据绝不能胡乱猜疑。大家相识十一年,希文始终像是最可靠的兄长,他不可能这么坏!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个答案只能追问程季康本人了。

  去巴黎,去巴黎,去巴黎……

  去找程季康,去找程季康,去找程季康……

  幽暗的心底冒出两个细碎的声音,当它们碰撞到一起,汇成了合唱。

继续阅读:2. 到达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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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停摆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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