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舒盈发现程季康与袁星彤的联络过于频繁时,她完全乱了阵脚。她的潜意识一直担心他们会旧情复燃,如袁星彤这般美丽的女子,又有哪个男人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呢?何况他们本就有情,十年前那段单纯美好的日子经过时间和分离的发酵变成了隽永的记忆,她甚至可以想象出他们坐在一起回忆往事的温馨场面了。
她像大多数文学及影视作品里描绘的那样,偷偷摸摸查看起程季康的手机。他的苹果手机和她一样设置了指纹及密码两种解锁方式,她试着输过几个数字组合,可惜都没猜对。舒盈迫不得已,只能半夜里趁季康熟睡之际抓住他的大拇指解锁屏幕。
她蹲在床沿下方,提心吊胆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满屏与思念相关的字眼不时刺痛她的眼睛,看得出来袁星彤仍然不知道他的失忆其实是假的,她用文字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试图帮助他恢复记忆。
舒盈没办法苛责袁星彤,她甚至对威胁巨大的情敌产生了一丝同情心。袁星彤等了程季康十年,这份被辜负的深情如果没有一个正式的交代确实无法结束,偏偏她等来得解释是“失忆”这种荒谬的理由,就算她婚姻幸福也难以释怀。舒盈可以理解星彤的心情,换作自己陷入类似的处境说不定会做出更冲动的事,令她难以接受得是程季康的态度。
暧昧,浮现于脑海的词汇精确地概括了舒盈内心的感受。他总是遗憾地表示自己想不起往事,在袁星彤流露出伤感意思之后,他又常常来一句“可是我有一点点怀念”。他越是这样不确定,袁星彤的希望就永远不会灭,她写了好几次:“没关系,我会等到你想起来的那一天。”
腿又酸又麻,舒盈索性坐到了地毯上。她继续看下去,他们不止聊天,还常常相约在外面见面。她浑身发冷,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哆嗦个不停。要是他们复合了,自己怎么办?手机掉落坠地,她立刻伸手去捡,没想到一只手从上方降落,抢先一步捡了起来。
舒盈怔怔地瞧着手机的主人,屏幕的白光照着他的脸,看上去有如鬼魅一般妖异。他按了手机右侧的键,屏幕瞬时暗了,黑暗重新回到室内。
她刚松了口气,下一秒床头灯就被点亮了。他单手撑着头,居高临下打量着坐在地上的她,声音慵懒:“舒盈,别告诉我你有梦游的毛病。”
舒盈心虚地掉转视线,仿佛她才是出轨被抓现行的那一个。她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把头转回来直视他的脸,赌气道:“怎么,你做了亏心事,怕我借口梦游杀了你吗?”
他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是你的话,我心甘情愿。”
这家伙,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听着就不诚心!她不客气地瞪了他两眼,视线落在他枕边的手机上。舒盈心想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反正他已经发现自己偷看手机的事实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想到此,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尽量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最近你和星彤的联络很频繁嘛。”
季康仰面躺倒,缓缓说道:“是又怎样?”
想不到他如此爽快地承认了,舒盈反而说不出话来。她郁闷得从他这边爬上床,想跨过他的身体回到自己那半边蒙头睡觉,把烦心事抛到九霄云外。谁知她爬到半途,程季康的手突然动了起来,一把扣住了纤细的脚踝。他双手用力一扯,没处借力的舒盈一下子栽倒,惊魂未定地趴在他的胸口。
“你干嘛啊?”她火大地质问,抬头只见他表情无辜,为自己的恶作剧辩解道:“舒盈,有心事会失眠的,我是为你好。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认真回答。”
既然他这么说了,她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舒盈咬咬牙,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我看了你们的聊天记录,你对星彤的暧昧态度算什么意思?”
季康下决心的时候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要面对舒盈的质疑,只是没料到她发现得那么早,可见两性关系中的女人极其敏感。他叹了口气,一五一十说出自己的计划:“我答应了路鸣的条件,袁星彤是我的突破口。”
“你疯了!”舒盈惊声尖叫起来。她预先做了充分得心理建设,但真相比她想象的更可怕。她离开季康的身体,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他,“那是袁星彤,等了你十年的女人,你竟然利用她?”
舒盈凝视着程季康,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她恐慌地意识到时间和经历已彻底改变了眼前的男人。在巴黎她或许隐隐约约有此感觉,但重逢的喜悦和多年梦想成真的激动掩盖了显而易见的事实,她没有在意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现在,曾经被忽略的部分无限放大,她恍然大悟自己一直活在旧日的幻影中。
程季康挺身坐了起来,毛毯从身上滑落,露出健美的上半身。舒盈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舒缓干渴的喉咙,尽管生气,他的身体对她依然有影响力。
“谢希文说他陷害我是为了袁星彤,她嫉妒我喜欢你。”他的面上波澜不兴,平静地揭开尘封往事。
舒盈睁大了眼睛,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袁星彤连程季康的心事都能看穿,自己那点儿小心思恐怕早就被她识破了。天啊,她自以为暗恋得无人知晓,其实人人皆知,只有她蒙在鼓里自得其乐!“她一直都知道么?”舒盈从齿缝间蹦出几个字,仿佛濒临垂死的小动物发出了呻吟。她甩了甩头,压下羞愧、内疚这些情绪,他话语里有一个关键信息引起了她的注意。“等等,难道是谢希文告诉你得?那个家伙的话怎么能信啊!”
季康并非没有类似的怀疑,他甚至比舒盈更不相信谢希文。然而当他从记忆的深海里找到十年前那枚贝壳,袁星彤种种猜疑和古怪的反应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嫉妒他潜意识想隐藏的那份感情。
“舒盈,没有人是完全干净的。”他语气冷漠,幽深的黑色瞳仁射出了冰冷刺骨的寒光。
舒盈打了个寒颤,她明白自己说服不了程季康。这个男人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他将自身的不幸完全怪罪到对不起他的人身上,并且执迷不语。人类总是这样,把责任推给别人总好过责怪自己。
结束这一切吧!有个声音对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