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该见光的爱
盈风2017-11-01 09:203,252

  周二,程季康和舒盈在奥赛美术馆消磨了一天。吃早餐的时候他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嘟哝道:“没有太阳,不想上班了。”

  舒盈正拿着餐刀往面包上抹黄油,听到他说得话,她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天空泛着灰白色,让人不自觉联想起凄清、阴冷之类的词汇,的确与阳光明媚相去甚远。她莞尔一笑,心想这个男人难道像小朋友上学一样要靠人“哄”么?她没多少恋爱经验,不知道男人面对喜欢的人会撒娇,会寻求关注,还会莫名其妙得吃醋。

  “我继续请假好不好?”俊美的脸凑到她眼皮底下,配上可怜又无辜的表情,她即便想严词拒绝也舍不得。再者,想想自己目前也是靠谎言在“翘班”,她似乎没立场指责他的惫懒。

  舒盈抬手将面包片塞进他的嘴里,笑笑说道:“我无所谓啊,又不是我发薪水给你。”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今天请假出去玩。”他兴奋地冲到沙发边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等了半分钟,然后用法语对手机那头的人说道:“杜兰德先生,我感冒了,今天需要休假。”说着,他还装模作样打了个喷嚏。

  舒盈听不到季康的老板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他单方面的回应:“嗯,我会去看医生。好,明天我再和你联系。”

  他挂断了电话,回头冲她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舒盈心情荡漾,她觉得这件事从侧面证明了季康的态度——他想和她在一起,无时无刻。

  他们委决不下到底去哪里,索性走到街上再做决定。刚走出公寓大门,一股狂风猛扑过来,程季康立刻半转身将舒盈拥入怀抱,关切地问她“冷不冷”。

  这就是所谓的“男友力”吧,真的很有安全感。她心里甜丝丝的,仰头望着这个为自己抵御寒风的男人,眼里满满的爱意。

  他被她的双眼蛊惑了,那是黑色的漩涡,又仿佛梵高画笔下的星空,想要将他吸入她的宇宙。季康低下头给了她一个法式的浪漫之吻,在清晨凉薄的空气中,他的吻自带热度。

  合二为一的身影再度分开时,舒盈眼神迷离,藏在最深处的欲望慢慢苏醒。她只觉口干舌燥,迫切需要一杯冰咖啡压制。她吸了口气,这个月生理期还有十天才轮到,务必抓紧时间。

  她偷觑他一眼,程季康神情自如,至少从外表看不出内心的波澜。他抬手指了个方向,建议道:“不如沿着塞纳河走走吧。”

  散步有利于清醒头脑。舒盈同意了他的方案。

  阴沉沉的巴黎有另一种美感,像是在时光的长河里洗出了旧色,那一座座桥、那一栋栋老去的建筑,因此都有了隽永的韵味。

  他们像情侣一样牵手而行,塞纳河在一旁静静得流淌。马塞尔·普罗斯特看着塞纳河写下了著名的《追忆似水流年》,他在书里说:“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说明现实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

  在现实的世界里,他是袁星彤的前未婚夫,他是两幅毕加索赝品的嫌疑人……然而这些都不再重要,她只知道自己很爱很爱他,想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分钟。

  “去不去奥赛?”他们站在塞纳河右岸,背后是卢浮宫,斜对面便是由火车站改建而成的奥赛美术馆。

  她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半,距离美术馆开门还有一个小时。舒盈其实认识馆内的修复专家,通过他的关系可以走员工通道进入美术馆。她犹豫了一会儿,不想让季康感到压力,就和普通游客一样耐心等开门吧。

  “先去喝一杯咖啡吧。”他拉着她走过卡鲁赛尔桥,从奥赛正门口绕到旁边的巷子里,走进第一家开着门的咖啡店。

  “要不要继续玩猜谜游戏?我们应该没有讨论过奥赛吧。”他对于上一次的失败耿耿于怀,认为舒盈不过是占了自己失忆的便宜。

  “没有。”她老老实实回答,“我们讨论的那次,我压根没去奥赛。”后来她跟着唐瑞年在奥赛逗留了两个月,将印象派、巴比松画派、象征主义、写实主义、学院派各种风格都研究了透彻。

  舒盈皱着眉头回想常年展出的那些画,自认要从中找出各自最喜欢的一件藏品非常困难。或许她能猜中他更喜欢梵高还是莫奈,在塞尚或德加两人中也能做出正确选择,甚至于知道他不欣赏雷诺阿应该会对《红磨坊的舞会》不感冒,但还有毕沙罗、西斯莱、修拉、安格尔、米勒、马奈……一长串熠熠生辉的名字将他们的代表作留在了奥赛美术馆的墙上,她完全没有把握能够猜中。

  看在他饶有兴致的份上,就随便猜猜捧个场吧。想到这里,她欣然应允:“好,我们就以今天展出的画为准,猜错的人请吃饭。”

  就这样,他们在奥赛美术馆逛了一天。为了公平起见,每人只能猜三次。但若是说对了画家却没有猜中画,可以额外获得一次复活的机会,相当于总共猜四次。

  舒盈先用完了份额。她猜了卡巴内尔《维纳斯的诞生》、梵高《加歇医生》,最后猜了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结果无一猜中。程季康得意洋洋带她走到画作前揭晓谜底:“是这幅,毕加索的《喝苦艾酒的女人》。”

  她的心跳瞬间漏跳一拍。眼前这幅画绘于1901年,虽是纸本油画,但与自家那幅油画风格一致,俨然是毕加索蓝色时期的作品。

  舒盈瞥一眼程季康,从他的神态看不出异样。不是暗示,应该只是巧合。她如此说服自己。

  “该我猜了。”季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付“绝对不会输”的样子。

  他先后猜了梵高的《奥维尔教堂》、安格尔的《泉》以及莫奈的《睡莲》。舒盈认可了莫奈这个答案,因此他得到了额外一次机会。

  “莫奈啊……”他拖长尾音感叹,奥赛美术馆收藏了多幅莫奈的油画,要从中甄选出她最喜欢的一幅画,难度一点不亚于方才的“盲选”。他拉着舒盈在几个展厅之间走了几个来回,每幅画前驻足良久,偷偷观察她面部细微的反应。

  喜欢是无法说谎的,他终于看到了令她眼睛闪亮的一幅画。

  面前这幅油画89x130cm的油画被誉为莫奈最好的雪景画,白色的雪看似简单,实则充满对周围自然景物的反射,蓝色的屋顶,粉色、黄色、淡紫色的枝条在雪地上留下斑驳的色彩,而它们本身的斑斓正是来自于积雪对光线的反射。画作是最典型的印象派作品,充分体现了莫奈对光与影的细腻把握。

  “就是它了——《喜鹊》,我猜对了吧?”

  舒盈心里想得是另一幅雪景图——《雪中的火车》,它在这个城市另一头的玛摩丹美术馆里。“是啊,我喜欢雪景。”

  “因为出生在夏天没见过雪,所以才喜欢么?”他忽然冒出来得话吓了舒盈一大跳,十年前的自己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莫非他想起来了?见她神色异样,季康先道歉了,“对不起,我在你的行李箱里看到了护照,就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

  舒盈原本以为证件在被抢走的手提包内,之后发现其实被妥善地收在行李箱的夹层袋里。她在季康家里把洗漱用品拿到浴室的时候行李箱就平摊在地上,应该就是那会儿让他看到了护照页的内容。

  糟了,那张合影!她猛然想起夹在护照里的照片,他既然打开护照看了内页,不可能没发现大家在机场合影的相片。可是为何,季康不问自己照片中另外三个人的身份,难不成他已经想起了星彤、路鸣和希文,现在装糊涂等她坦白从宽?

  她的震惊全摆在脸上,后背发冷,想不出能够合理解释为什么不给他看那张照片的理由。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提起合照试探他的反应,走一步算一步吧。

  舒盈紧张地咽口唾沫,喉咙像堵了一个大硬块,咽口水都困难。“你有没有看到护照里夹了一张合影?”

  程季康淡淡一笑,从容应道:“它不小心掉下来,我捡起来看了一眼。”

  果然,他看到了他们。心脏开始失控地跳动,她的手揪住了外套,好像将这颗狂乱无措的心攥在了手里似的,一字一句问道:“你记得他们么?”

  “那个漂亮的女生,就是‘同心圆’吧。”即使程季康遗忘了过去,第一眼看到的人依然是袁星彤。

  舒盈心中酸楚,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假装欢欣鼓舞的样子。“是的,她就是星彤,网球部的女神。”她接着追问,“那么,另外两个男生呢?”

  季康低下头,像是不敢面对她失望的眼神。“想不起来,名字和脸对不上号。”

  舒盈悄悄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太好啦,他没有想起来!“季康,我本来想等到你的情况有起色后再给你看照片,没想到你先看到了。可惜,这一招没有用。”明知道这是挽回错误的最好机会,她仍旧选择用虚伪的谎言粉饰私心。

  她的爱本不该见光,所以只能如此卑微地成为自己鄙视的那种人。

继续阅读:2. 奇怪的发现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时钟停摆的夏日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