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繁星一颗接着一颗连缀成一片硕大的网络，月亮的光晕旁似乎晕染着些许的青黑，栖迟独自坐在阳台上，嗅着清风的青草味。
慕冰还没有回来，栖迟心里有些担忧，想起身出去寻寻，但奈何觉得身子有些疲累。两个眼皮不受控制的打架。
近来是怎么了，总是犯困，好像变得越来越嗜睡了。她披上披风，转身去了楼下的诊所，怎么着，也得知道个所以然吧。
“姑娘，你这是怀孕了啊。”带着老花镜的奶奶对她微微一笑，眼神很温和。
“怀孕？”栖迟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仿佛坠入了巨大的震惊当中。
我要当妈妈了？我怀了孩子，一个，不是他的孩子……
“姑娘，我呢，现在只能看出你有孕，因为没做细致的检查所以很多东西看不到。不过看你的脸色，您这几天应该休息的不算好，纵然嗜睡，但是睡得并不好。你可能精神上有些压力，我建议你去医院看看。”看着栖迟出神的样子，老奶奶善意的提醒她，“毕竟你也是个有孩子的人了，什么事情都应该注意。”
“我知道了，谢谢您啊。”栖迟回过神，努力扯出一个看上去并不勉强的微笑。她感觉腹部有种强烈的刺痛感，是因为太过于吃惊了吗？栖迟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走到楼下的一处花圃，栖迟看到了满园的迎春花，她循着路边的基石走了一圈。就像是一个青春正好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走着猫步，一条直线从开始走到最后。
栖迟摸着花圃前的木栅栏，那大概是檀木做的，凑近去闻，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香气。想来这花圃的主人也是非富即贵了吧。栖迟打消了进去摘几朵花的念头，虽然这花并不值钱，但既然开了，就让它们好好开一场吧。
“小妹妹不进去了？”
一个很细腻温柔的声音，听上去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栖迟借着周边光线昏暗的路灯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妇人，有些疑惑。
“夫人在这里站了许久了吗？”栖迟有些心虚的问道。
“嗯，不算久。大概是在你来之前吧，本来想过来打理一下，因为白天没空。看见你在这犹犹豫豫的想进去，就不想打扰了你。”
“那，那个我看这里花开得好，就，就想……”栖迟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紧张啊，我又不会吃人。来，随我来吧。”妇人走进那个花圃，示意栖迟跟上去。
“我们这里不只是迎春花，还有牡丹，玫瑰，月季，郁金香等等，你要是喜欢可以随时来玩。”妇人边走边说，栖迟跟在后面打量着她。她的打扮看上去很典雅，披着一个绛紫色的披肩，挽着传统的发髻，乌黑的秀发上别着一根银质的珠钗。
“那个，请问夫人怎么称呼？”
“叫我春姨吧。”春姨转过身，一脸慈祥的笑容，“我前段时间刚从国外度假回来，到了辽宁也是无亲无故。小姑娘以后没事，可以来找我说说话。”
“那春姨，我，我可以，摘几朵花回去吗？”栖迟小声问。
“当然了，这迎春花开得这么好，摘几朵回去做个书签也很不错。”
“谢谢谢谢。”栖迟脸上堆满了笑容，“这样一来，我丈夫就不会因为我夜不归宿而担忧了。”栖迟从旁边的花堆里仔细挑了几朵开得正好的花，心满意足。
“丈夫？你，结婚了？”春姨看上去很吃惊的样子，这倒是让栖迟一头雾水。
“是啊，我是不是太年轻了。”栖迟嘿嘿的笑着，“我还怀了孩子，虽然是无心。但是既然上天让我有了他，我自然是要生下来的。春姨，谢谢你啊，我先走了。”栖迟抱着花就要往回走。
“妹妹，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的丈夫姓什么？”
“他啊，姓慕。”栖迟远远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中的花，便消失不见了。
“姓慕啊，”春姨恍惚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自言自语，“是慕冰吧。看来你和我的阿伶，又受了不少苦啊。”
夜色渐渐浓了，因着是北方的缘故，纵然是初春，天气还是很凉。
栖迟捧着花，看着花蕊里新生的嫩芽，心里的某一块地方似乎忽然塌陷了。就那么软软的，敲击着自己的心。孩子，还是得要的，毕竟是自己的骨肉。
“我回来了。”栖迟看上房间里透出来的细碎的暖光，就知道慕冰已经回来了。
“小迟……”
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但却不是慕冰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栖迟的眼睛里忽然满了泪。
“你是谁？”她仰起头，露出一个很天真的微笑。
“我是你的白夜止啊，我这次来，是想解释……”
“阿冰呢？我老公呢？”栖迟打断他，眼神四处看着，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慕冰这才从沙发上起身，“我在这儿。”何其温柔的回答。慕冰走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对着她宠溺的笑。
“你又去哪里疯了？这么晚才回来，知不知道我会担心啊，小傻瓜。”
“什么嘛，”栖迟撅起粉嫩的嘴唇，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你不也是很晚才回来的吗？我是出去寻你了，你说好要早回来的，你食言！”
“好好，我还真是怕了你了。”慕冰把手指抵在她的唇边，两个人就那么旁若无人的秀起了恩爱。
白夜止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们……”他欲言又止。
“话说，你是谁啊。”栖迟毫不客气的想要赶人，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扭头对着慕冰说，“慕冰，今天医生说我怀孕了。你开不开心呀，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呢，老公。”
“啪！”
“啪！”
两个男人，同时发出声响。慕冰手里拿着的水杯掉在了地上，而白夜止自己，就那么捂住胸口摔倒在地。
“夜……”栖迟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她极力遏制住自己想要靠前的步伐，停在了原地。
“白夜止，你还是去医院吧。省的在我家出了什么事。”慕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对门口的白夜止好言相劝。
“阿冰，你怎么了呀。刚才没伤到吧。”栖迟后知后觉的问。多少有些掩饰的成分在里面，但是慕冰并没有注意。
“好，我走。”白夜止看着两个人紧握的双手，心如死灰。
“快走吧，闲着没事来我家撒泼。”栖迟嫌弃的看了一眼他踉跄的背影，拉着慕冰转身回了房间。
白夜止推门的手僵了僵，最终还是冷笑着离开。
原来，我竟成了你生命中最无关紧要的过客。
他站在辽宁的别墅区，茫然的四处环顾，天地这么大，连他的容身之所都没有。
可悲啊，真是可悲。
“阿伶。”
白夜止回头，看着身后的妇人。
“妈妈？”他有些难以置信，“你不是……”
“不是什么？”春姨走到他身边，“臭小子这都几年了，你还不让你娘我回来看看儿子了啊。”
“妈妈，国外好玩吗？”白夜止捂着胸口，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你还有心情关心我，你还真是我的好儿子。”春姨的手在白夜止头上狠狠揉搓了几个来回，却仿佛还是不满意一样，又敲了几下才肯罢休。
“妈，”白夜止不满的叫道。
“你还知道你有个妈啊，发生这么大的是都不告诉我。你的女人都有了别人的孩子。”春姨满脸的嫌弃样子。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刚刚还碰到那个丫头了。她看上去似乎很开心很幸福的样子，你说你这个傻子，都追了几年了就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妈，你明明知道她的，”白夜止深吸了一口气，在春姨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前，把手从胸口拿了下来，“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她的。”
“你疯了？她有了丈夫，她还有了孩子！你这叫破坏人家的家庭幸福！”春姨恼火的说道，“你现在立马跟我回家，先住几天。”
白夜止任由春姨牵着自己的手离开，嘴里还不忘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辩解，“她只是，只是忘了我。我相信，等她记起来，她爱的还是我。”语气里，是满满的悲哀。
“你现在先把自己管好，再去管她！我现在不想听你再提起她！”
辽宁的夜，很长，白夜止的梦，也很长……
翌日晨起，似乎又遇上了寒潮，好不容易还暖的天气，又恢复如初。
栖迟在床上翻了个个儿，明明是醒着的，但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慕冰在她身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前一秒还在担心着白夜止的事儿，如今似乎还有更加严重的事情需要处理。
她竟然知道了孩子的事儿，这可怎么办。以她的脾气，断然不会轻易的扼杀一个生命，可是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这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慕冰烦闷的起身，出了卧室。他需要冷静下来，一个人好好思考接下来的打算，顺便，拜访一下可怜的白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