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阿姜,又吓我一跳!”
“小宝给公主请安。”阿姜作揖,嘻嘻一笑道。
阿姜在私下里总是叫她“公主”的,因为她是骊如雪啊。
红鲮见他穿着一身戏服,半边脸上画着油彩,显得更加的风流俊俏了,于是笑问道:“你刚刚在唱什么?”
“回公主,是烽火戏诸侯。”
“好!”红鲮赞道。
她喜欢烽火戏诸侯这场戏,喜欢褒姒和幽王。她羡慕褒姒,觉得幽王肯为了博褒姒一笑而得罪诸侯,是个多情的好男人。
“你唱给我听吧。”她激动地说。
她看了看周围,身边已经没有外人,所有的宫人奴婢都被阿姜命令留在了远处,现在她就想听这一出戏。
“公主,请听……”阿姜一展袖子,目光来了个多情的流转,好听的声音便从他的口中迸了出来——
“女颜灼灼兮,桃李其华,孤之喜兮。女眉濛濛兮,烟含远霞,孤之憾兮。赋黄金千两兮,但求佳人一笑兮。”
红鲮被这美妙的歌声和戏里的文辞迷住了,听阿姜唱了一遍又一遍。
……
这天晚上,她失眠了,翻来覆去眼前一直浮现着阿姜唱戏时的身姿和妙曼的歌声:“赋黄金千两兮,但求佳人一笑兮。”……
他在唱这一句的时候,她有没有笑?好像是笑了吧,因为她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深情向往和迷醉,还有眼神深处闪烁的两簇灼灼的火苗。
第二天红鲮又去榆树梅林,阿姜穿着戏服,扮演幽王。
他深情款款地对着她唱:“女颜灼灼兮,桃李其华,孤之喜兮。”
红鲮觉得脸很烫,她有些心慌意乱了,她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大声说:“今天别唱这出了,唱别的吧。”
“是,公主。襄王射日如何?”
红鲮点了点头。
此后,红鲮每天都来榆树梅林,阿姜每天给她唱不同的曲目。
她感觉阿姜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师父墨鱼。
而她的眼光也越来越迷离……
她已经搞不清到底是阿姜喜欢“骊如雪”,还是红鲮喜欢师父墨鱼,她只是觉得她的心中对阿姜的依恋却越来越浓。
她常常回味阿姜为她作的歌,回味那些在榆树梅林中,雪地上,他柔情地盯着她,扣弦清唱:
北有女兮,娈且美兮。笑兮盼兮,公之爱兮。
骊有女兮,丰且好兮。笑兮盼兮,公之爱兮。
彼有女兮,洵静且姝。日兮月兮,吾之慕兮。
……
转眼春天就来了,这一天,红鲮早早就去往榆树梅园,一路上满眼都是绝美的景色。一条蜿蜒的清流顺着骊如雪的目光朝着榆树梅林延伸而去,静美如一副伸展开来的画。
没有人跟在她身边,她喜欢独自沿着这条静谧的道慢慢走向她的榆树梅林。
红鲮沿着水塘,一步一杵,贪婪地看着一池新开的红莲艳丽。人面和花光交相映照,她那微红的脸颊就显得更是灿烂娇艳了。
沉迷于眼前美景的她,丝毫也没觉察到,倚池塘而搭的亭榭之上,有一挺拔的身影正飘然而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痴痴地扫向她这边。
正沉浸在美好遐想中不亦乐乎的她,哪里还看得到其他人。她眼里此刻只有这些春莲,并且忍不住停下脚步,探身向前,半俯下身子靠向池边,伸出一截雪白的膀子,探向池中离她最近的红莲。
眼看着就要摘取到那株亭亭玉立的红莲了,突然,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霍地往池中栽了进去。眼看着就要掉进池塘里了,她惊呼一声,吓得赶紧闭上了眼。
哦,她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一条鱼了!她已经完全不会游泳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一道身影迅速奔至池边,一只大手一把搂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芊芊细腰,将他带离水面,重新立于池边。
红鲮吓得紧紧揪住对方的衣服,小脸偎在一堵硕实的胸膛上,浓密而卷翘的睫毛不住地颤动着,全身虚软无力……她被刚才那一番突发事件给吓坏了。
他似乎有些着迷地瞅着她那张精致绝美的小脸,情不自禁地喃喃低语:“目波澄鲜,眉妩连卷。”
红鲮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一睁开眼,她便惊呆了——
“阿姜,你的脸……”
是的,她没有看错,抱着她的这个人无疑就是阿姜。
可是,他的面具去了哪里?他脸上的坑洼和乌糟又去了哪里?映在骊如雪眼前的是一张完整的、棱角分明秀美的脸庞。
太匪夷所思了!
红鲮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摸向阿姜的脸。阿姜不妨,就在她的手碰触到他右脸肌肤的时候,他浑身一个哆嗦,抱着她的身子失去了定力,一下子便栽进了水里。
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硬生生地挺住身子,站在水中,双臂托起红鲮。齐大腿的水已经将他身上的衣衫打湿,可是红鲮却毫发未湿。
他定了定神,抱着红鲮从水中走上了岸。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得很快,以至于红鲮完全没反应过来,她痴痴呆呆地停留在他的怀中,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阿姜好不容易才定下心来,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然后轻轻将她放到地上,又轻轻地说了一句:“跟我走!”
话音刚落,貌似是挟带着她的整个身子,他脚步如飞般地离了此处,往前奔去。很快,脑袋里尚且还处于懵懵懂懂的骊如雪便被他“挟持”进了榆树梅林中的一处隐秘的山洞里。
又是山洞!
这个山洞里的摆设居然同鹃城夫人后花园榆树林里的山洞摆设一模一样,原来阿姜利用“职务之便”,在榆树梅林里设立了一个秘密的祭祀台。
这个山洞比以前的山洞更阔大更明亮,以至于红鲮能清清楚楚看完里面的布置。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山洞里布置了一个睡床。说是睡床,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一张石台子,上面铺上了一层软软的稻草。骊如雪非常奇怪地抚摸着石床上的稻草,她觉得阿姜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太神秘了。
好了,既然阿姜把这个山洞布置得像他的秘密卧室,那卧室里一定有他的换洗衣裳吧?红鲮终于想出了一句该说的话了:“阿姜,你的衣服都打湿了,你还是换一身吧。”
只是,她很快就觉得自己的这句话还是多余的,因为环顾整个山洞,她也没有找到一件可以称之为“衣裳”的东西。
阿姜没有说话,而是在山洞里点燃了一小堆火,就像他们在骊国一样,凡有喜庆事,便会点燃火堆,然后大家围着火堆跳舞。
红鲮瞧着跳跃的斑驳火焰,惊喜得整个脸庞都红了。
“阿姜,快脱下你身上的湿衣衫烤烤吧。”她兴奋地说。
阿姜犹豫了片刻,终于没有经得住她的死缠烂拽,将身上的衣服勉强脱了下来。当他身上的衣衫从肩上缓缓滑落之时,红鲮的眼睛又定住了,而且瞳孔越来越放大,到最后她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阿姜听到她的这声惊呼,如同条件反射一样,迅速将衣裳拉了上去。
“不!”
红鲮扑了上去,一把拉开了他的衣衫,只见整个背上露出一片坑坑点点的乌黑色斑点,就一如他面具下的右脸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脸上光滑了,可是他的背上……她的眼前突地出现了小时候的那一幕——当她被花无双姐妹推向满身是刺的榆树梅时,一个身影迅速地闪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然后整个人的背部倒向了榆树梅……
他的背,难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被毁了的?
明白了,阿姜的背就是从那个时候被弄成了这个样子的!红鲮震惊极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从来都不告诉我?红鲮紧紧拽住他的胳膊,眼神里全是痛楚的问号,可是她的嘴上却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阿姜装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没时候,都过去了,阿姜其实非常喜欢这样的纹身。”
“可是……可是你的脸……”
阿姜朝着她调皮地眨眨眼说:“我的脸根本就没有毁容,那是我高明的易容术,不信待会我易容给你看。”
“你……”红鲮扬起粉拳,一头给他擂进怀里——
“阿姜哥哥,你坏!你一直都在欺骗我!”说完,她竟然笑着流下泪了。
阿姜情不自禁地将她的泪脸搂进了怀里,两人缓缓地坐在了火堆旁的石头上。她的小脸偎在他硕实的胸膛上,微闭着眼,浓密而卷翘的睫毛不住地颤动着,全身虚若无骨。
他,望着怀中正微微颤抖的娇美人儿,注视了些许……他忍不住伸手轻抬起她的下颚……山洞里的火光映在她白玉般的脸庞上,更衬出她的雪肤花颜,粉嫩的唇嫣红醉人……他突然有一种想要目睹她那浓密睫毛下的双眸的冲动。
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一样,怀中的红鲮此刻轻掀如蝶翼般的眼睫,缓缓地睁开眼,一双澄净如水晶般的美眸一下子就揪住了他的心。
“阿姜哥哥……”她发出一声如梦呓般的呼唤。
抑制不住地,他俯下头,霸气且狂放第用自己滚烫的双唇覆上了她娇嫩甜美的唇。
“如雪……如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