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张玉
鹰不泊2017-07-05 02:083,177

  祁阮懵懂抬头:“除了刺伤二哥,还有什么事……儿臣愚钝,求父皇指点。”

  皇帝阴沉着脸,他身后的殷牧这才从阴影中站出来,适时地捕捉着帝王的意思,将手中一个细长的乌木盒子打开,展示给祁阮:“殿下可见过这个?”

  那盒子里像是个布娃娃,只是纯白色的布料做的,上面有黑色的墨水笔迹,看上去不大吉祥。祁阮下意识地伸着头,苏护想要看清楚那盒子里东西的真正模样,皇帝却伸手猛然将殷牧怀中的盒子夺过来,扔在祁阮的面前,声势骇人:“逆子!你敢说这东西你不认识?!”

  那滚落在地的,分明是个背后扎针巫蛊娃娃!

  而那娃娃背后,一比一划,写的清清楚楚是祁盛两个字——

  也就是眼前这大邺王朝皇帝的本名!

  祁阮冷汗淋漓,几乎是扑倒在皇帝面前,哭诉道:“父皇!相信儿臣啊父皇!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和儿臣有关系?”

  皇帝冷笑着说:“混账玩意儿,若是与你无关,又何必惊惧至此!朕近来夜间惊悸,还以为是真的不得不服老了,原来竟是孽子诅咒朕早些归天呢!”

  “父皇!”祁阮仰起头来,泪水涟涟:“您如此怒气冲冲地来此晦暗之地向儿臣兴师问罪,定然已经预设的这巫蛊与儿臣有关。儿臣既为人子,父皇要儿生,要儿死,若父皇一声令下,那皆是儿臣所命,绝无半点怨言。可是儿臣分明与巫蛊无关,父皇却要用这巫蛊定儿臣的罪,那就只能是那奸邪之人从中陷害。若是要儿臣不明不白死在这种小人手中,岂能甘心!”

  她膝行上前,神色哀恸无比:“今日儿臣若是因小人陷害而被父皇错怪,他日真相大白时,想到父皇会因此心怀愧疚,儿臣就难受不已。况且那小人手段如此阴毒,借人父之手杀人子,他日说不准也会害了其他皇子,甚至会伤害父皇!”

  祁阮深深地磕下头去,额头几乎见了血:“儿臣请父皇明鉴!”

  她在叩头的瞬间,瞄到了皇帝略有怔忪的神色,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恐怕也让他回想起了从前。

  当初谢皇后就是因为巫蛊案而死,所以当皇帝得知祁阮涉嫌巫蛊之事的时候才会如此震怒,因为这对他来说不仅仅是画在娃娃上的诅咒,同时也勾起了他甚为一国之主、至高无上的皇帝,却还要受谢氏一族影响的愤恨与恐惧。

  虽然谢皇后的巫蛊案颇有疑点,但朝中大多以为谢皇后是被宫妃陷害,所以才会被皇帝治罪。当然,也有人觉得皇帝做得还算仁至义尽,赐她一杯毒酒却昭告天下声称谢皇后突发疾病而死,保全了谢皇后的颜面,也保全了皇后的封号。

  但是祁阮清楚,母后的巫蛊案,分明就是眼前的父皇一手炮制的。她亲眼见到凶神恶煞的侍卫从皇后宫中搜出那个娃娃,背后的“祁盛”两个字,“祁”字少了一个点,“盛”字少了一个竖。

  虽然这娃娃没有几人能够有缘瞧见,缺少的两笔也极为不起眼——但是做娃娃的人,该有多么蠢笨,连这两个字都写错?

  布这样的局来诬陷谢皇后,那就不可能是蠢笨之人。偏偏这人又极为忌讳,连做局都不肯让皇帝承受半点虚无缥缈的诅咒,不可不说一句有心。

  ——简直太有心了,就整个皇宫来说,祁阮还真不知道有谁能这么真心地爱她的父皇。

  除了她父皇本人。

  皇帝盯着祁阮,恍惚看到谢皇后的脸。三十多年夫妻,他与谢皇后一路扶持走到现在,不可能说没有感情。只是为了铲除谢家,他不得不连谢皇后一同下手。

  他对谢皇后是有愧疚之情的,也许是因为人已经死了,夜半时分的梦中回忆里,往往就能无限美化。

  皇帝的神色虽然依旧冰冷无情,但声音却略微和缓,对殷牧说道:“你把齐王上报的内容复述一遍,让这逆子听听,看他有什么可辩驳的。”

  殷牧弯腰领命,转过身来对祁阮说道:“七皇子的贴身侍女红叶前几日趁齐王造访霜月殿时,盗窃了陛下御赐给齐王的玉佩,慎刑司因此捉拿了红叶,并在霜月殿找到了赃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前日七皇子刺伤齐王,红叶被另换地方关押,因为心中恐惧担心受罚,想要将功折罪,便向齐王举报七皇子参与了两年前的巫蛊案,直至现在还在行巫蛊之术。齐王率人在霜月殿搜查,果然找到了证据,并且霜月殿悉数认罪。”

  祁阮面上惊恐之色加剧,心里却发出一声嗤笑。

  殷牧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高明,短短一百多个字将整个事件中的所有不合理之处都指出来了。祁阮敢肯定,齐王跑到皇帝面前举报的时候,也许主要内容相同,但语言结构组成绝对不是这样的。

  果不其然,听闻这话皇帝最先皱起眉头:“慎刑司和齐王都搜查过霜月殿?朕什么时候给过他们手谕口谕?”

  皇帝威严不可侵犯,皇子也是同理。一个皇子的居所绝对不是任何人可以随便搜查的,必须得到皇帝的亲自许可才行。

  殷牧停顿了一瞬,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并没有给过手谕口谕……而且据奴才所知,也没有听说过慎刑司什么时候搜查过霜月殿。所以齐王殿下今天这样说的时候,奴才也觉得有些奇怪。”说罢他又补充道:“不过也许是奴才孤陋寡闻,不如齐王殿下知道的多。”

  皇帝一声冷哼,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身为朕的御前总管,这宫中所有的杂务都要了解,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恐怕不是你知道的少,而是齐王对朕的皇宫知道得太多了罢!”

  皇帝心中升腾起对齐王的不满,但是却不想表现在祁阮面前,因此停顿下来,没有再多说。他转向祁阮道:“你的亲信都主动招供了,怎么,你还不肯承认?!”

  “霜月殿十几个宫人,我平常让他们倒杯茶都要三邀四请的,这会子不仅都成了我的亲信,并且还都替我认了罪……”祁阮低着头自嘲道:“看来我的魅力真大啊。”

  若是亲信之人,就该打死了不松口,随便张嘴就卖主求荣,又哪里有半分忠心?

  “少在这阴阳怪气!”皇帝呵斥道:“你可是对父皇有所不满!”

  祁阮红着眼睛将面前的娃娃捡起来,将上面扎的针都拔掉,手指被扎出血也不管。哽着声音说:“父皇,您看这布料如此新,是最好的云锦缎,霜月殿可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好的布料。”

  云锦缎即使在皇家也是珍贵的布料,也只有四妃以上才有供应,齐王府也被赏过一匹。

  皇帝虽然心有怀疑,但面色不显,仍是问道:“你那奴婢可是承认了,这是两年前你从昭德宫带出来的。”

  昭德宫就是当初谢皇后所居的宫殿。

  “父皇……”祁阮哀戚地望着他:“当初母妃……突然去世,昭德宫早就被翻天覆地搜查过几回,一根针都落不下,我怎么可能带着这等罪逆之物坚持两年不被人发现?”

  “二哥前几日的确是到霜月殿来看望过我,可是那玉佩拴在他的身上,红叶一个奴婢,怎么可能从他身上把玉佩拽下来?慎刑司说搜查到了赃物,可是人就在霜月殿,根本不知道慎刑司什么时候来过!还是说,慎刑司的密探都变成了蚂蚁不成?”祁阮一声叠过一声,将所有的疑点都指出来。

  这些疑点有些是二皇子的疏漏,有些则是祁阮故意递出去的。齐王最近被大皇子打压、被皇帝猜忌,也是急昏了头行将就错,否则也不会留给祁阮可乘之机。

  不过是人都有弱点,都有失误的可能。祁阮相信,前世害过她的人,终有一天会将逆鳞暴露出来,那就是她奋起还击的时候。

  皇帝依然是维持着不信任的神色,内心的猜疑却已经翻了几番。他其实原本就对此事有所怀疑,毕竟巫蛊之术既难以起效又容易被抓住把柄,祁阮不至于蠢笨至此,并且,以她的懦弱胆小,也没胆量做出这种事。

  只是现在桩桩件件的疑点都指向二皇子,这让他的心中惊起波澜。

  二皇子唯利是图,阴险毒辣,多年来一直都是他手中的恶犬与利剑,若是这件事真的是他一手策划,那就说明二皇子已生异心,假以时日,未尝不会将利刃倒转回来,刺向他的父皇。

  审讯室中蔓延的是令人紧张的沉默,皇帝突然开口道:“传掌刑使张玉。”

  殷牧弓腰应下,向门外道:“传掌刑使张玉大人!”

  原本阴暗的走廊因为皇帝的到访而燃起最为明亮的灯火,却遮掩不住这宫墙中的罪恶。张玉原本就守候在不远处,听到传令即刻前来,行礼道:“臣掌刑使张玉,参见陛下。”

  皇帝沉声道:“你且说说,霜月殿宫女红叶一案,是怎么一回事。”

继续阅读:第十一章 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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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洗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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