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寿礼(二)
鹰不泊2017-07-05 02:094,190

  霜月殿中的祁阮,也同样在思考这件事。

  送礼看似简单,但有时却很难。尤其是给皇帝送寿礼,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殿下,药熬好了。”红叶在门外等候祁阮的传唤。

  “进来罢。”祁阮说道。

  红叶的伤这几天才好得差不多,就又开始操劳霜月殿的事务。祁阮的月信也终于过去,继续开始喝周太医开的汤药。其实比起燕柳来说,红叶跟随祁阮的时间更长,但是却显得有些拘谨,一板一眼,从来不恃宠而骄。

  不过这也正是祁阮所喜欢的红叶的样子,这般会拿捏分寸的下属,当真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人。

  “是,殿下,现在药的凉热刚好,殿下快喝了吧。”红叶应声而入,小心地关上殿门。

  红叶将手中小盒子里面的莲子糖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将手中的药递给了祁阮:“若是殿下觉得这味道太苦,红叶还为殿下备下了莲子糖。”

  “多谢你了。”祁阮微笑着接过,继而将一碗药直接喝了下去。

  虽然这药的味道十分的难闻,但是想到一会儿有糖心中就稍微好过了一点。

  祁阮吃下糖之后,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口中的感觉没有那么苦了。

  “对了,父皇最近的寿辰就要到了,宫中有没有什么动静?”祁阮心中暗暗思量,不知道皇上寿宴当天会不会让自己出席。

  但是无论自己去不去,该有的准备却是不能够少的。若是当天出席的话,还要被太监唱礼,若是送的东西太差岂不是惹众人嗤笑。

  到那时候得罪了父皇,还不知道要拿什么罪名去磋磨她。

  “这几天蒋贵妃和陈德妃的宫中的确分外热闹,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已经去过乾安殿一趟,似乎四皇子从封地带来了不少稀罕物品。”红叶听见祁阮这样一番话,将她所了解的各宫皇子皇女情况细细说明,足足一刻钟后才介绍完。未了问祁阮道:“不知殿下是怎样打算?”

  “我正是在为此事发愁呢,不知怎样的寿礼才能显现出我的心意。”祁阮淡淡说道。

  她对皇帝的恨意非同一般,但尽管内心咬牙切齿,表面并没有表露。杀母之仇,舅舅惨死,同胞哥哥当时虽然被送走,但已经不抱有生还的可能性。

  如今说是准备什么所谓的寿辰礼,不过是在这兔死狗烹的皇权下苟延残喘罢了。

  “殿下可以亲自做些什么,应当是极有意义的。”彩叶约莫猜出了祁阮的想法,但主子的心思不是奴婢能够随意揣测的,因此她也只就事论事。

  那些皇子送的金银玉器之类的贵重之礼他们定然是送不起,但是亲手做些什么却是可以。

  既能省钱,还能表现出重视。

  ··

  提督府中,对于皇上寿宴七皇子该送什么的问题,杜先生想了一会回答道:“以七皇子的身份和财力,无非就是以下几种,字画,古籍,寿石,珍玩。”

  “但是寿石珍玩动辄千金,七皇子并无其他收入,不符合他的财力;古籍恐怕也难以挑选,如此看来,不如亲手写副书画。”

  “先生此言有理。”韩城沉吟道:“怕是只有如此了。”

  杜先生见此间事毕,又讨论起另外一件事:“莲城那边送来的密信,莲山堰昨日塌了。但是贺州知府并未将此事上报。”

  “贺州知府郑九万?”韩城面色一寒:“他倒是好大的胆子!”

  其实贺州知府做出这种举动也不难理解,莲山堰当初是皇帝亲自提出并督建的工程,建成这五年却塌了三次,实在是太不给皇帝面子。

  现在正逢帝王五十大寿,最艰难的汛期都挺过来了,举国上下都以为莲山堰今年应当无碍,若是这时上报莲山堰崩塌之事,势必会招惹龙颜大怒,从户部尚书到贺州知府再到莲城县令,都难免受到波及。

  原先祁阮第一次联系韩城的时候,提到莲山堰之事,一副未卜先知的神神叨叨模样,韩城对于她的话将信将疑。

  没有想到,如今竟然真的应验了。

  “郑九万作了一件蠢事。”韩城给贺州知州下了评语:“这件事一旦被捅出来,他不止要丢了乌纱帽,还要被定重罪。”

  “将军恐怕错估郑九万了。”杜先生闭目摇了摇头:“他作了这个决定,就有相应的手段。”

  杜先生的声音带着沉痛的叹息:“莲山堰坍塌之时,数名河工渔民被活活埋压,莲城县令加派徭役,命河工抓紧抢修,但情势危急,非但没能加固莲山堰,反而让更多的民工被活埋。”

  “如今郑九万想要镇压消息,便抹去了那些工人的牺牲,非但没有抚恤,还将莲山堰一带封锁,声称是这些河工护理不当损伤了莲山堰……有几户河工家中悲愤难抑,要到府城京城寻求公道,可是人还走不出贺州,便被郑九万以散布谣言扰乱众听的罪名押入大狱。”

  杜先生感慨道:“郑九万早就做好了准备。若是能瞒下来,自然是好;若是瞒不下来,就将责任推给河工,问责于民,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等寡廉鲜耻、罪不可恕的行径,韩城听着杜先生的诉说,不禁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自从大邺朝开国以来,经过两三代的休养生息、苦心经营才得来现在的大好河山,却不知官吏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污秽至此!

  这其中绝不缺乏当今皇帝的责任,若不是皇帝好大喜功、贪图虚名,郑九万有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当初皇帝亲自做出决定在莲山修建水利工程,现在莲山堰频频出错绝对不能是这天下英明神武的皇帝当初做错了,而是那些胆大妄为的刁民从中作梗,损坏了莲山堰!

  “莲山堰不能再存在下去了。”韩城阴沉地说道。

  他在桌面铺开大邺的水流图,将祁阮提出的主意加上自己的理解,更加细致地解释给杜先生听。

  杜先生沉重的面容渐渐显露出喜色,到最后简直抑制不住地大拊掌道:“妙,妙极!”

  他激动地说道:“原本只以为主公的军事与吏治能力过人,却没想到您在水利一途上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才能与见解。实在是……实在是……”

  “这并非是我的主意。”韩城诚实地说道:“这原本是谢大将军的遗计。”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惋惜之意:“从古至今我最佩服的就是谢寒林,可惜一直无缘深交。我在军中浴血近十年,苦心经营,原本以为终于触摸到寒林先生的高度。然而前日里七皇子给我送来那些手稿,只是粗略看过,才知道自己犹然是井底之蛙,妄图与谢大将军并肩,着实可笑。”

  杜先生:“……”

  他其实觉得韩城太过于妄自菲薄了,但是却不敢说这句话。这位主公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对谢长风的个人崇拜症状太过严重。

  杜先生只好斟酌着说道:“谢大将军在朝堂经营这一处,却是略不及您。”

  若是谢长风的政治敏锐度能达到韩城的水平,当初就该不会死得那般惨烈。

  “寒林先生本是圣人,又哪里会愿意玩弄权术。”韩城不屑地说:“恐怕我这般经营谋划,在他眼中才是落了下乘。”

  “……”杜先生决定还是不在谢长风的问题上纠缠了,反正韩城眼中的谢大将军永远带着美化光环。

  不过他们刚才是怎么从七皇子的事说到谢长风的?

  杜先生忽然想到,这段时间韩城对七皇子的特别关注,h该不是从谢长风身上延伸出来的爱屋及乌罢?

  想到这里,杜先生不禁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而霜月殿中,祁阮也打算写一幅字送给父皇。

  字画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祁阮自幼受的是嫡公主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来摇身一变成了太子,书画更是得朝中交口称赞。这两年虽然少有练习有些生疏,但绝对拿得出场面。

  红叶十分麻利的就走到了桌案前面,摊开一张融了金箔的纸,继而开始为祁阮磨墨。

  “这纸是哪里来的?”祁阮记得他们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纸。

  笔墨纸砚在大邺朝中向来是君子雅事,通常不会在纸中掺杂金粉,否则就落了俗气,非清贵君子所为。

  这张纸金光闪闪甚为华丽,隐隐约约有些像是西域的贡品。

  “这纸是当日殷总管来收拾整理霜月殿时一起送来的,奴婢后来清点的时候发现的。”红叶解释给了祁阮。

  听见红叶这样说,祁阮便没再纸的问题上多深究。这种纸虽然显得庸俗,但如今她带着废太子的身份,庸俗些未尝不好。况且,掺杂着金粉的纸,的确是好看的。

  她想了想,蘸着墨水,在纸上缓缓写下“万寿无疆”四个字。

  祁阮收好最后一个笔画,提笔间又想起了自己的母后,那个经常教自己写字的人,是那样的温柔。还有自己的哥哥……祁衍想来已经不在人世了,而前世的祁阮直到病死之后,也没找到祁衍的下落。

  红叶看着祁阮若有所思的样子,蓦然间又觉得这字迹似乎是有些不对:“殿下,这字迹是不是有些过于锋芒毕露了?”

  祁阮听闻彩叶的话低头一看,果然,这一笔一划间可以说是铁画银钩气势恢宏,怎么看怎么令人觉得这般字迹定然是个心有宏图大志的人才能够写出来。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祁阮当初书法最好的时候,她可是有着太子的身份。

  “我重新写罢。”方才祁阮一见就知道自己刚刚想的事情已经融入到了这些字中,不由得暗暗心惊,还好红叶从旁提醒。

  这皇宫之中处处都是勾心斗角权势倾辙,若是稍不留神便是人头落地,若是凭着方才的那四个字,被有心人说出什么字如其人之类的话,还不知道会扣下什么帽子。

  祁阮想着手中一抖,却是一滴墨在笔洗之中,随后就慢慢的荡漾开来,染得整整笔洗里全都是黑色。

  写了几幅字之后,还是一副都不满意。祁阮只好暂时停笔,将前面的都扔进废纸篓里。

  正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放弃写字,画一幅花鸟图时候,突然燕柳入内禀报道:“殿下,殷总管来了。”

  “哦?”

  祁阮将桌案上的纸遮盖起来:“可又说是为了何事?”

  “奴婢不太清楚,殷总管一个人来的。”燕柳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是和陛下寿宴有关。”

  祁阮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到前厅去见殷牧。茶过一旬后才问道:“殷总管事务繁忙,不知此次来访可有要事?”

  “殿下严重了,咱家只是个奴才,哪有什么忙不忙的。只是圣上寿宴一事,需要知会七殿下。”

  殷牧端着茶,却并不饮用,左右隐晦地扫过红叶与燕柳。

  祁阮意会,便下令道:“你们先下去罢。”

  殷牧这才说道:“现在诸位殿下皆在宫中,人多事杂,还请殿下多加注意。这寿宴殿下虽然也要出席,只是位置可能偏僻了一些,还望七殿下到时莫要失了分寸。”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祁阮心中其实已经是早有预料。

  然而殷牧说完这段话却停顿下来,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定定地看着祁阮。

  祁阮这时候也放下了茶盏,貌似真心诚意地说:“殷总管若是还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你我之间莫要见外,你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她对殷牧即将出口的话有了猜想,但还不十分确定。

  按照前世的时间线,也差不多是殷牧过来要和她建立联盟的时候。

  “咱家倒是有一句话想要问您。”

  殷牧原本笑眯眯的桃花眼,此时却迸发出锋利的光,缓缓说道:“殿下可期望那至尊之位?”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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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洗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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