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帝身边的御前总管,殷牧的动静不知道在有多少双眼睛关注着。
许多人都在猜测殷牧前往北宫七皇子处的举动说明着什么,然而金銮殿和北宫那位,却都是全无动静,好像没有发生过这桩事情一般。
对于祁阮来说,平静的日子还没过两天,就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看来,七皇弟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二皇子齐王殿下,皇帝最宠爱的孩子,他和大皇子昭王是大邺王朝下任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二皇子对于祁阮来说,应该是除了双胞胎哥哥祁衍之外最熟悉的一个兄弟才对。
谢皇后三十多岁的时候才生下这对双胞胎。
在此之前,她收养了母妃早亡的二皇子祁梦。这二皇子其实应该也算是祁阮的哥哥,本来兄弟之间就应该是相亲相爱的,更何况这三人应该算是同一个母亲一手带大。
只可惜这是帝王之家的兄弟之间,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兄友弟恭的和睦样子。
甚至于祁阮现在听到祁梦的声音,还有了杀意——
若不是祁梦从中做手脚,围猎的时候蒋贵妃又怎能调开祁衍身边的侍卫?
更讽刺的是,就连父皇赐给母后的那杯毒酒,都是祁梦亲手端过去的。
她的这个二哥为了梦中的皇位已经全然断恩绝义,却不想想父皇怎么会真心地想将皇位留给一个吃里扒外之人。
如今自己只是代替祁衍活下去,但是想到上一世的时候心中的仇恨差点就控制不住。
冷静下来之后却还是要摆出一副恶心的笑脸,问候道:“二哥今日怎么空闲,有时间来看望小弟?”
祁梦坦然地接受了祁阮的谦恭姿态,已经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品头论足地说道:“父皇并不因为谢家逆臣而责怪于你,你要时常感恩才好。”
逆臣!
祁阮听到这个词简直费都要气炸,逆得明明就是那恬不知耻的君王,从来都不是谢家!
但是她不能表露自己的愤怒。
她要活着……活得比谁都好,这才是谢家所希望的。
祁阮想了想,便调整了神态,对二皇子说道:“怎么?你不顾母后的养育之恩害死母后,这时候竟然还有脸站在我面前?”
她时刻谨记自己现在只有十三岁,而一个正常的十三岁少年是不可能在失去亲人、从云端跌落之后毫无怨气的。
既然只是之前刚刚在殷牧那里表了忠心,自然不能够在这边露出什么马脚,那么索性就将所有的罪名全都扔在祁梦身上吧,反正这也不算冤枉。
祁阮知道如今祁梦是和皇上一个阵营的。
在他逼宫之前,一直在做父皇忠心耿耿的一条狗。直到发现父皇从来都没打算把皇位交给他,这才狗急跳墙咬死了主人。
“你当真觉得母后是我害死的?那么谢长风呢?我知道宫外有人说他根本就没有通敌叛国,是生生被大邺拖死的,你是否也这样觉得?”
祁梦一番话正中下怀,祁阮顿时就明白这是祁梦在试探自己。
但是谢家向来是皇帝的痛点,祁梦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出于皇帝的授意。
她的父皇当真是胆小又多疑。祁阮心中冷笑之余,也不禁埋怨舅舅,当初识人不清要与这样的人做兄弟,还将谢家的嫡女嫁给他。
不过父皇也不是没有优点,那就是长相分外俊美。
母后当初也是因为这种原因才会迷恋上当初还只是皇子的父皇罢。
容易被美貌迷惑的这个缺点祁阮也有,否则当初她也不会那般信任殷牧。
“不是你还会是谁?分明就是你狼子野心想要得到母后的宠爱,可是最后却是害死了母后,你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地狱!”
祁阮越说越激动,一副将祁梦当做最大敌人的模样,却不留痕迹地避开了舅舅的问题。
不过这番跟祁梦演戏,祁阮很是有些假戏真做的意味。祁梦的出现,真真切切地激起了她的怒气。
上一世的时候祁阮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候自己的母后一杯毒酒是如何喝下去的,这一切全都是祁梦一手造成。
如今这人竟然还敢来到自己的面前,是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和他同归于尽的胆量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和他同归于尽的能力?
想到这里,祁阮顿时就起了杀心,也许上苍让她重生到这个节点,就是为了要让她手刃仇人?
至少自己这时候已经是报了仇了,但是想想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做,甚至还没有亲眼看见皇上被二皇子杀掉的时候,那种悔恨不已的表情,就觉得这一切还不够过瘾。
这条博弈的路还有很长,她不必太早收场。
“难道你觉得这其中的事情没有父皇的推动吗?”祁梦干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虽然父皇的意图,是要让他来探查这个颓废蠢弟弟的真实想法。但其实对于祁梦来说,他巴不得祁阮能够顺着这句话说下去,最好把父皇骂个狗血淋头,这才能让这个废太子死得更快些。
他不像大皇子那样有备受宠爱的母妃,也不像当初的七皇子那样有坚固的母族势力,祁梦的一切都要自己谋划。
所以他即使站在祁阮面前,也并没有什么愧疚感,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父皇与母后相识于微时,患难与共,这件事怎么可能是父皇的本意!”
祁阮面容扭曲地说道:“齐王殿下,您特意跑过来挑拨我与父皇的关系,究竟是何意图?”
“小七……你也不过如此。”二皇子阴测测地撂下这句话,匆匆离去。
然而祁梦的心里却隐隐感觉背后发凉。
父皇给自己这个任务,除了试探祁衍之外,是不是也在试探自己?
如今祁衍将所有的恨意都凝结在了自己的身上,是不是意味着若是祁衍做出了什么报复的事情也都是冲着自己来,而他的父皇则是每天都过着高枕无忧的日子?
在树叶枯黄的深秋中,祁梦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
也许,他要开始重新打量这个一直对自己信任有加的父皇了。
应付完二皇子之后,祁阮半卧在软塌上,简直身心俱疲。
她的父皇与几个兄弟,都是成天只会玩弄人心的垃圾,若不是她重生一次,知道这些人不会有好下场,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二皇子激怒,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不……也不能说都是垃圾,四哥祁渊还是好一些的。
她忽然有些想念四哥了。四皇子被封郡王后就去了封地,已经好几年未见了。
前世祁阮死之后变成游魂,听闻四哥拥兵自重,即将打入皇城,那时候她甚至隐隐是有些高兴的,四哥做皇帝总比让阴险小人继续把持朝政要好。
虽然这两天祁阮的日子看似比以往轻松一些,但是需要思虑的事情却有增不减。
她这次被蒋贵妃苛责昏倒在太庙,现在看来反而是好事。
不仅让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新回到十三岁,而且还让一些直臣与谏官看到了废太子的处境,从而迫使皇帝不得不提升她的待遇。
不过性别问题始终是悬在祁阮头上的一把铡刀。她猜到周太医应该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是既然他选择默不作声,那么祁阮也选择静观其变。
除此之外,上次二皇子突然造访,而后愤愤离开的事情也让祁阮却觉得心中有些不安稳。
父皇有心提高她的待遇,原本让物事局的几个嬷嬷来做就行,偏偏要大张旗鼓地让御前总管殷牧亲自来霜月殿送人送物。
这究竟是表现他对前皇后嫡子的恩情,还是要把祁阮当成一个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