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谢府
鹰不泊2017-07-05 02:083,253

  殷牧神色不变,正要继续说下去,门外却被禀报声打断:“殿下,乾安殿派遣了一位小赵公公来请殷大人。”

  是鸿宝的声音。

  殷牧刚才那番追问之语可谓吊足了祁阮的胃口,他也眼见祁阮就要上钩了,临门一脚却被这小太监打断。

  有些事情,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再重新提起来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

  殷牧狭长的眼角眨了一下,神色不显,但是那幽深的瞳孔之中却闪过一丝狠毒。

  龙椅上那个老皇帝,是该换个人坐了。

  但是无论心中如何想法,此时皇帝派人来找她,殷牧就不敢不从。恢复了一抹笑容,对祁阮行礼:“那奴才就先行告退,再次恭贺殿下。”

  祁阮亦是向他颌首还礼:“多谢殷总管。”

  殷牧的手触及门框的时候,脚步却稍有停留。转过头来问祁阮道:“殿下若是允许,奴才明日便陪殿下出宫去看看那谢宅如何?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也可先叫奴才知道,好让殿下住的舒心。”

  这便是要再创造一次独处的机会,非要将今天没有说完的话说尽了。

  然而祁阮却抿起嘴角,回报以意味不明的笑:“殷总管在侍奉父皇如此忙碌,此等小事怎可再叨扰大人?”

  刚才一时惊惧优思之下,险些被殷牧牵着鼻子走。现在祁阮既然回过神来,明白殷牧的急切之情,自然要反过来吊吊他。

  “劳烦殿下挂心。”殷牧不动声色地将皮球踢回来:“圣上现下将东方所与宫务局全都交给奴才搭理,奴才已经不常在陛下跟前伺候了。况且,料理好殿下此番出宫建府之事,正是圣上交给奴才的重任。”

  祁阮无从回答,只能答应下来,然后挂着一番假笑把殷牧送出霜月殿。

  事实上,她也并非要真心拒绝殷牧。对于三皇子敏王为什么要请她赴那场鸿门宴,祁阮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有人主动要送上答案,虽然尚且不知真假,但却不得不听一听。

  毕竟,这个提供消息的不是别人,而是殷牧。

  祁阮与殷牧的关系不可谓不复杂,时刻防备,却时刻交易。

  殷牧被皇帝临时叫去乾安殿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皇帝要晋升蒋贵妃的份位。

  虽然事情很简单,但是带来的影响却半点不简单。

  蒋贵妃是大皇子昭王的生母,已经是四妃之首,比她高的只有两个职位,一是皇贵妃,二是皇后。

  当初皇帝为了避免朝堂上出现过于剧烈的反弹,没敢同时做赐死谢皇后废除后位和开罪谢长风查封谢府两件事。由于在他眼中谢长风的威胁力比谢皇后大多了,所以定罪并害死谢长风后,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废除谢皇后,而是低调地赐她一杯毒酒,对外宣称病死。

  这对当时的顺元帝来说是缓和之举,但同时也为他带来一道枷锁。

  谢皇后是他尚在皇子之身时就有的发妻,并且为他育有一子一女。即使后来谢家被定罪,那也与谢皇后这个出嫁女没有关系。

  皇子身份时娶的发妻,和登上皇位时再定的发妻,重要性是不一样的。一个世家大族的嫡女在皇子尚且式微的时候嫁给他,一路拼杀最后荣登大宝,这意味着共患难。

  按照大邺皇室的传统,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谢皇后死了,她的皇后之位也不可撼动。

  于是皇贵妃这个品级应运而生,专门为了在皇后已故的情况下,提拔一位德才兼备的后妃统领后宫而设。

  红叶小心翼翼地把蒋贵妃晋升为皇贵妃的消息说给祁阮听,隐晦地瞅着她的神色,提放着她会伤心愤怒。

  这些谢皇后的旧人,基本上都或多或少地懂得,谢家的死,和蒋贵妃脱不开关系。

  当然,蒋贵妃有她自己的利益出发点。有谢家和祁衍在,她的儿子昭王就没有机会。但是蒋贵妃母族不盛,谁又能全然怪罪一个完全有理由为自己打算的后宫女人呢?

  祁阮并非不恨蒋贵妃与昭王。她能理解蒋贵妃的动机与目的,但仇人就是仇人,理解不代表能原谅。

  但是她更清楚,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位高高在上、背信弃义的皇帝。

  “这道旨意,是今日刚下来的?”祁阮听完红叶的禀报后,半晌无声,最后才神色淡淡地问道。

  然而主子这般平静的姿态,却让红叶更为担心,却也不好自作主张地劝慰,只能老实回答:“是今日早上,听说还遭到了阁老的反对,但是被官家压下去了,不容反驳。”

  在桌面之下,祁阮将指甲狠狠扎进手心里,复又松开。

  她明白老皇帝这样做的目的——制衡。

  这边封祁阮亲王爵位,唯恐有些人有生出不安定的心思,那边又抬了皇贵妃。

  心中不禁冷笑起来。

  照祁阮看,皇帝对于蒋贵妃也不见得有多少情意。他若是真心想要给她地位,两年前谢皇后去世的时候,就能这样做了,何必要拖到现在?

  皇帝不过是想要走的每一步,都符合他自己的利益而已。

  祁阮记得当初和祁衍一起上课的时候,谢长风曾私下里表达对祁衍满嘴制衡之道的不满:“只有软弱无能、满腹猜疑的帝王,才会成天里不敢寸进,只想也只会制衡。若是心怀天下,就该把这天下改造成昌平盛世,改造成你想要的模样!”

  那时候的谢长风……即使已经深陷君臣猜疑之争,却依旧是那般坦荡豪气,意气风发。

  眼角撇到红叶担忧的神色,祁阮勉强动了动嘴角:“无妨,这件事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我并无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只是也无需有什么动作,横竖与我们无关。”

  “是,奴婢明白。”红叶福了福身,这才放下担忧,转而问道:“殿下可要更衣?”

  祁阮看了看太阳的方向,也差不多快到昨日和殷牧商定的时辰了。

  既然他有心请,祁阮便要去。

  只是却不能像上次在敏王的玉卓阁那样,身陷危险。

  “嗯,更衣罢。”祁阮点点头:“让燕柳和连书跟着我,再知会陈宁将军一声。”

  虽然殷牧对她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尽可能做好准备。

  许是知道祁阮要来,礼部事先安排了人前来打扫曾经的谢府、现在的安乐亲王府。但即使如此,当祁阮走下马车时,还是生出一番哀戚来。

  镇国将军府当初何其辉煌,祁阮幼时常来这边玩,一草一木都记忆在心。红漆大门,威武石狮,那牌匾是顺元帝亲手所写,旁人从将军府前远远路过,都情不自禁地低下头颅。

  而如今,记忆褪色,荒草满园。

  偌大的宅院寂静无声,一重门又一重门,像压抑的瘴气,又像是死去的野兽。

  祁阮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记得庭院中有一棵很大的树,枝繁叶茂,夏天的时候密密地透不过一丝阳光来。枝桠上拴着几股粗的麻绳,悬着谢长风亲手做了秋千。

  而现在只剩下枯死的树干,幼童的嬉笑声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透着山水之程,透过彼岸花,透过忘川河,渐渐迷失了方向,剩下满身戾气哭喊着的亡魂。

  桥下面原先是有一片湖水的。这片湖水很长,也很清澈,里面的鲤鱼又肥又大,不是锦鲤,而是那种钓上来就可以吃的鲜美鲤鱼。她记得有一次因为钓不上来鱼而哭闹,谢表哥被她哭得怕了,干脆卷起裤腿,下湖摸了两条鱼出来。然后和祁衍一起三个人将谢长风最喜欢的梨花木椅给砍了烧了当做柴火,最后烤成两条夹生的鲤鱼,只咬了一口就被下人发现,慌慌张张地劝说他们放弃烹饪活动。

  但是谢表哥和所有谢府的人一同被问罪,流放到闽南的路上就死了。

  而她的亲哥哥祁衍,当初生死不知,虽然祁阮心中一直存着些微的希望,理智却清醒地告诉他,多半已经不在人世。

  且站故地,旧人与旧景却全然不复存在。

  “殿下。”

  殷牧的声音将祁阮的情绪生生拉回,故作无意地眨了几下眼,忍住了眼泪。转过身来,面对殷牧的却变成柔和的神色,如同评价一个不相干的物事:“虽然是荒芜了,但是布局却是极好的,只要修葺一番,定然是个漂亮的园子。”

  “不错。”在阳光的照耀下,殷牧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锐利:“原以为殿下会触景生情,倒是奴才多虑了。”

  “往事不可追。”祁阮淡淡说道:“我对父皇的赏赐十分感谢,这座宅子也不需要改变什么布局,倒是劳烦殷总管陪我跑这一趟。”

  微风吹过,卷起几颗枯草。一阵沉默弥漫之后,殷牧缓缓道:“殿下可愿进去走走?”

  他虽然是这样说着,目光却是看向祁阮身后默不作声的燕柳与鸿宝。

  祁阮与燕柳的目光晦暗地交接,燕柳的眼中闪烁着阻止之意。但是祁阮却面色平静地说道:“你们到两旁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添置的,回头报给红叶。”

  转过身来,对殷牧微微一颌首:“殷总管,请。”

继续阅读:第二十八章 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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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洗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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