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杰沿着山间的石阶逐级向上,又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山顶。
在他前方,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建筑,与周围的景致浑然一体。
它是神殿,是城堡,也是住所;它有水瀑和花圃,有彩绘屏风和华美的拱顶。
鸠杰说不清这是一座房舍还是一百座,它们交相辉映,错落其中。
他能看到诸多的院落、果园和树木,在那些奇异的花圃中,比邻的树木上,春华、秋叶与夏实竞相生长。
艳丽的鸣鸟在树上歌唱,它们的羽色或红或蓝,美艳鲜活宛若飞翔的花朵,那歌声也同样奇异莫名。
鸠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所在。
在宏伟的建筑前是一道拱门,由金色的木材造就,上面刻着奇珍异兽。
“这就是梦之门吗?”鸠杰想。
他走到近前,敲响了挂在那里的一面小锣。
锣鸣无声,但鸠杰有一种感觉,他确信,那些应该知道他在门前的人,已然知晓。
等了片刻,大门打开,一个绚丽多彩的生灵立在他面前。
这是只怪鸟,头颅如狮,尖牙蛇尾,巨翼遮天,竟是只巨大无比的时及鸟,一种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灵。
“鸣锣所谓何事?”时及鸟问。
“这里真美。”鸠杰忍不住赞叹说,他仰望面前的高大的拱门问:“这就是梦之门吗?”
“这里当然是梦之门。”时及鸟不耐烦的说。
“那么我想过去,看看门后面有什么。”
“门后面是梦之宫,你当然可以过去,但是在这之前,你需要出示你的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鸠杰不解的问。
“什么?你没有钥匙竟敢来到这里!”时及鸟咆哮道。
“我确实不知道什么钥匙,你能说明白点吗?”鸠杰放缓语调,试图安抚它愤怒的情绪。
“没有钥匙就擅闯此地的人只有死!”
时及鸟长鸣一声,巨大的羽翼张开,顿时飞沙走石,狂风骤起。
还没等鸠杰分辨,它张开狮子大口,俯冲下来,一口将鸠杰吞了下去。
“啊!”
鸠杰惊叫一声,猛地坐起,满头的冷汗,发现在自己正身处顾诗晨的事务所中。
他怔怔的打量四周,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景,熟悉的单人沙发,只是房间中的光线有些暗淡,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鸠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从那样的梦境中醒来,让他脑中空荡,宛如隔世。
“你醒了?”坐在旁边的顾诗晨问,她看了眼手表,说:“你这一觉睡的很长啊。”
“现在几点了?”鸠杰问。
“已经两点五十了,你这一觉睡了一个多钟头啊。”
鸠杰晃了晃头,让自己迅速清醒过来。
“刚才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他说。
“我知道,我都知道。”顾诗晨淡淡的说。
鸠杰沉默半晌,突然对顾诗晨竖起大拇指,说:“佩服!你真的很厉害!”
“哦?你这是干什么?”顾诗晨问。
“刚才是你将我催眠了,对吧?”
顾诗晨微笑着点点头,那笑容中满是自信,她轻轻说:“我说过,在这里,就算你不配合,我也能百分白的催眠你。”
鸠杰倚靠在沙发上,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说:“我能看穿你的手法,却依旧防不胜防,厉害。”
“你能看穿我的手法?说说看?”
“没什么好说的,还是用超量的信息进行瞬间冲击的手段,跟上午催眠那个男同学的方法如出一辙,只是在细节上有些变动,而且,这个房间的布景一定是你经过精心设计的,为的就是能够配合你的醉眠,但就算这样,这一局也是我输了,心服口服。”
“不,”顾诗晨说:“现在说输赢还太早,你也很厉害,比我想象中的难对付,你的意识很深很复杂,我低估你了。”
她说完,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上面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喂,刘姨吗……对,是我,帮我取消下午3点的预约吧,对,我这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替我跟那个病人说抱歉,下次预约的时间可以让他自由选择……恩,好的,就这样。”
顾诗晨放下电话,回到鸠杰身边坐下,问道:“鸠杰,你到底是什么人?”
经过短暂的休息,鸠杰已经回过神来,他揉揉脖子,说:“我说过了,我就是一个无业游民。”
“普通的无业游民可没有你这么强的精神力,你到底是谁?”顾诗晨追问。
“你刚才不是已经催眠我了吗?难道什么信息也没有获得吗?”鸠杰反问。
“这正是让我疑惑的地方,”顾诗晨说:“我虽然催眠了你,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你的意识很深,而且保护的很严密,在通往梦之门的路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路程,而且你的梦之门还被专门设置了保护,你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鸠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什么是梦之门?”
“那是通往人的潜意识的大门,”顾诗晨说:“每个人的潜意识都蕴藏了大量的信息,包括自己的欲望和过往无数被遗忘的记忆,如果能打开一个人的梦之门,就能窥探他潜意识里的一切,也就能从根本上了解这个人。”
“原来你叫它梦之门啊,呵,不错的名字,比我们起的那个名字好听多了。”
“你们起的名字?你对通往潜意识的大门也有自己的定义?”顾诗晨问。
“这个不重要,反倒是我们之间的事,就这么结束了吗?你催眠了我,然后一无所获?”鸠杰问。
“当然不止这样,”顾诗晨说:“你的意识很深,而且对自己的潜意识有严密的保护,刚才是我大意了,不过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其他办法。”
“哦?其他办法?难道你想再催眠我一次?”鸠杰若有深意的笑问。
“当然,这次要深一点,这样才能打开你的梦之门。这一次,我不会再失手了。”顾诗晨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的说。
“人太自信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啊。”
“你这么想,那是因为还没见识过我其他的手段。”
“那好吧。”鸠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在沙发上,说:“其实我一直想看看,我的潜意识里到底有什么。”
“你会看到的,”顾诗晨说着递给他一杯水,说:“渴了吧?”
鸠杰接过水杯,举起来与自己的双眼平行,看了一眼,说:“刚才你给我喝的那杯水里下药了吧?”
顾诗晨脸上的惊容一闪而过,说:“不错,你的精神力很强,如果不借助药物,单靠瞬间巨大信息量的冲击是很难催眠你的。”
“那么这杯水里也下了药,对吧?”鸠杰问。
顾诗晨很爽快的承认说:“是的,而且剂量下了双倍。”
“我就说嘛,”鸠杰释然的说:“如果不靠药物就被人催眠了,这么丢人的事,罗叔知道了一定会骂我废物的。”
说完,他一仰脖,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顾诗晨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说:“明知道下药了你还喝?”
鸠杰靠在沙发上,双眼一闭,说:“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做,我来这里不是跟你对抗的,而是来帮你的。”
顾诗晨听了轻轻一笑,说:“事情可未必像你想的那样哦。”
鸠杰苦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又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鸠杰首先听到的是滔滔不绝的海浪声,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小岛上,这小岛黑黝黝的,比一块岩石大不了多少。
一个盲眼的老者站在他的对面,眺望着大海。
飞沫泼溅,海风呼号,海鸟在空中翱翔悲鸣。
老者张开一只苍老的手,展示出一枚小小的黑匙,他将手递出,动作缓慢的像一件机械玩具。
“拿着它吧,它可以帮你穿过梦之门。”老者说。
鸠杰伸手接过黑匙,正在这时,一只海鸥从飞过头顶,悲鸣三声,渐飞渐远,等他回过神来,眼前的老者已经不见了。
鸠杰紧紧握着钥匙,环顾小岛,想找个什么东西能帮自己离开这里,但这座岛很贫瘠,空无一物,他什么也没找到。
这时,鸠杰突然感觉到自己正被什么东西窥视,他四下张望,可周围空寂无人,只有在天空翱翔的海鸥,还有在遥远悬崖上的一个纤细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楚,但他敢断定,那里站着的,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子。
鸠杰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脸上一抹诡黠的笑容一闪而过。
海浪声声,不绝于耳。
没过多久,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整个世界重新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紧接着,海浪声也渐渐消失了。
此刻,鸠杰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脚下的小岛,感觉不到滔滔的海浪,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的触感。
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五感俱没,一切归于沉寂。
然后,在黑暗中缓缓闪出了一点荧光,又一点,再一点,光亮越来越多,越来越强,那由无数萤虫组成的璀璨星桥再次出现。
鸠杰握紧手中的黑匙,义无反顾的重新踏了上去,与此同时,那黑匙溢出了夺目的光芒,比萤火更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