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我不答应的呢？”贺枫面色异常平静，他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我不喜欢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贺寒也没生气，他拍拍贺枫的肩膀，“你不会不答应。你不答应，沈思弦就会陷入两难的境界，这件事唯有快速解决你同她才能团聚。沈家如果不倒戈，那沈思弦就会与你兵戎相见。贺祐手里的胜算越大，我们的处境就会越艰难。倘若我们输了，你同我都会成为阶下囚。到那个时候你必死无疑，你觉得贺祐会怎么对你的妻子和孩子？”
已经上了贼船，断然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要么战，要么死。
沈思弦徒步走了两天才到了一个小镇，她实在是走不动，就花了一笔钱买了一辆最普通的马车。为了节约时间她都不去客栈打尖，累了就在车上休息片刻。
七八日后她终于到了锦州，然而得知的却是贺枫的死讯。彼时锦州已经全程戒严，贺寒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终于开始造反。她被拦在锦州城门前，手颤抖的连缰绳也握不住。
“我要见贺寒。”冷静下来以后她就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贺枫要是真的这么容易死，从前早就死了千百回了。定然是贺寒出的主意，她从车上跳下来，“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贺寒。”
锦州如今的守卫严格，许出不许进，怎么可能轻易就叫她进去。为首的人一杆长枪拦在她面前，“放肆，王爷岂是你可以见的！”
她的忍耐都要到了极致，眼看就要发火，有人从她背后出来拍了她一下。她扭头，来人全身都裹在一件破破烂烂的袄子里，沈思弦却莫名的感到熟悉。
“此地不宜久留，先跟我走。”
竟然是九方临。她咬咬嘴唇，不动声色压下心头的好奇，转身跟着他离开了。而她一走，不远处一个妇人却偷偷往相反方向去了。
九方临带着她去了一间破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沈思弦越想越觉得可怕，“贺寒到底要做什么？我来的一路上各种消息满天飞，他是真的要造反了？”
九方临点头，“贺祐早就不得民心了。如今贺枫一死，过去的陈年旧账都被翻出来了。用不了几天京城里以澄郡王府为首的几大世家都会站出来。”
站出来做什么，自然是响应贺寒，一同反了贺祐。
沈思弦这才意识到贺寒是布下了一个大局。她一瞬间很难接受，原来贺枫也参与了，而且牵连的还不浅。
“你出现在这里。应国是不是打算跟贺寒联手？”沈思弦都能肯定了，“联手将贺祐拉下皇位，贺寒登基，他给了你们应国什么好处。”
“准确的说是给了我好处。贺寒登基，就会助我成为应国的国主。”九方临面色平静，“所以我才答应帮他。大齐皇宫里有我的人，关键时刻能够控制贺祐。黑白祭祀也是我的人，如今应国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既然如此你完全可以自己造反成为新的国主，为何一定要搅和进来呢？”沈思弦真是头大，“贺寒胡闹，你也跟着胡闹。造反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疯了吗？”
九方临沉默，沈思弦越发的生气，她知道贺枫有事情瞒着她，但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大的事。沈家的家训是精忠报国，她是大齐唯一的女将军，而如今她的夫君却要帮着王爷造反，他们要如何自处？
九方临知道她一时半会无法接受，也不急着逼她，反倒只说自己，“我确实可以造反，但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上次南蛮一战，应国同大齐签订了协约，往后国主是要被大齐承认的。我大哥已经同贺祐联手，我到如今也是没有退路了。”
一群人鱼贯而入，将他们团团围住，九方临挡在她前面，为首的男子沈思弦认识，“贺泠。”
贺泠是贺寒贴身侍卫，是他最相信的人。如今他出现在这里想必贺寒也知道了，沈思弦推开九方临，“贺寒准备好给我什么说辞了吗？”
“沈将军果真是女中豪杰，都这般了还能保持冷静，在下佩服。我家主子有请，二位跟我来吧！”
贺寒是瞒着贺枫在别苑见他们的，沈思弦一进去就环顾四周，“贺枫呢？我要见他。”
“沈将军这一路过来难道没听到消息吗？贺枫不幸被暗杀了，如今还在停灵……”
“贺寒，你我都是老熟人。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都不信，你也就只能骗骗沈樱那个傻姑娘。让贺枫出来，我有事问他。”沈思弦不耐烦的打断贺寒，若不是情况不对，她真的想把人摁在地上狠狠的揍一顿。
她家贺枫从前多好的一个人，定然是被这个混账东西教唆的。
贺寒背着双手，面容冷峻，他拒绝了沈思弦，“恐怕不能。沈思弦，除非你答应沈家与我站在同一战线上，否则我不会让你见到贺枫的。”
“放屁！贺寒，我看你是找死了！”她火气一瞬间就上来了，抡起拳头就要上去揍人，贺泠二话不说挡在前面，就连九方临也在后头拉住她。
沈思弦火冒三丈，杀人的心都有。同她比较起来贺寒就平静的多得多了，他竟然还笑的出，“沈思弦，你以为沈樱在宫里是做什么的？我让她进宫难道就真的是为了让她同贺祐你侬我侬的吗？”
这下她是真的不能忍了，她一把推开九方临，一脚踹开贺泠，上去就揪住了贺寒的领子，“你说这样的话！你的良心呢？沈樱为了你才进宫的，她从小那样一个爱笑的姑娘，为了你跌进那吃人的深宫里！她甚至为了你还掉了一个孩子，你竟然这般冷酷无情！”
她后悔了，她当初就该一巴掌抽醒沈樱，就不该同意她进宫！
贺寒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拳头握得紧紧的，“这是我同她的事情，不劳沈将军费心！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同贺枫能不能走到最后还是问题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话叫人听了极为不舒服，沈思弦睖着他，“你到底还要做什么？”
贺寒轻轻地推开她，弹了弹自己领口处的褶皱，“你可知道贺枫身边那个贴身侍女是什么来头？”
青暄？她蹙眉，那个丫鬟她倒是记忆深刻。主要是长得确实漂亮，而且通身的气质一点也不像个出身贫苦的女子，反倒有一些世家小姐的意味。
“也罢，我不如给你指条明路，也好叫你有个心理准备。当初粟赫那么容易就被说动了答应不与南蛮同流合污，你真的以为全靠贺枫吗？”
她瞪大了眼睛，心里什么混乱的很，九方临迅速扶住她，“够了！贺寒你若还想同我继续合作下去，就到此为止吧！”
贺寒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兜了一圈，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沈将军远道而来，想必已是累了，我安排了厢房，希望沈将军能够好好休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九方临半扶着离开的，她周身都是冷的。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心里头都是火热的，想着贺枫念着贺枫，她都没皱一下眉头。
可是贺寒说出来的那些话……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九方临看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贺寒这个人心思极为深重，他的话你不必完全放在心上。说不定他就是故意想叫你心里不痛快的。”
她掐着掌心，用疼痛让自己清醒，“贺寒是聪明人，聪明人只跟聪明人打交道。就算他说的不完全是真的，也八九不离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