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沈磊矢口否认,“思弦,我发现我对你并非没有情谊。往日里是我糊涂了,我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倘若没有这件事呢?”沈思弦打断他,语气里已经有了一点不耐烦,“康欣忻并非真心对你,所以你失望,这才觉得她同你心里的那个康欣忻是有所出入的。因为她不在了,所以你念起我的好。沈磊,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沈思弦撩着青丝,“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就该按照你们的来。倘若不是这样你们总也有千百种借口来解释。沈磊,你如今觉得后悔了无非是因为你身边没有人了。”
这样说确实不大中听,但却是实在话。沈思弦摇摇头,“贺枫还在前头等着我,我去找他了。”
她走出去三步,沈磊又喊住他,“那你呢?你从前心悦于我,可是后来你不也是同贺枫生死相许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这个道理。沈思弦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了,“已经错过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再重来的。沈磊,你好自为之。”
按照规矩他们今晚可以宿在将军府。夜里吃过饭后贺枫坐在沈思弦房中,他四处打量,这将军府的闺阁倒是比她自己府邸的秀气多。
“都是舅母。她一直不大欢喜女孩子成日里打打杀杀,她喜欢文文静静,那种大家闺秀一般的仙女。”沈思弦坐下来,自己看看,“你瞧,我就没有一点合适。”
贺枫不乐意了,“仙女有什么好的?摆在上头,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我就喜欢你这样俗气的。”
这话听着不像好话,沈思弦眯起眼,“贺枫,这才多久,你胆儿倒是肥了不少。”
她扑过去,压在他身上跟他做怪。贺枫是个正常的男子,有了反应也是正常的,但是沈思弦昨晚实在被折腾的够呛,贺枫也心疼她,就只管抱着她慢慢平息。
“我不会的。”
突然这么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沈思弦自然听不懂。她支起身子,贺枫却按住她,“思弦,你现在还喜欢你表哥吗?”
沈思弦懵逼脸,然后才意识到白日她和沈磊的谈话可能被他听去了。她心里说不出的感受,骄傲如贺枫一样的人物,原来也会有不确定的时刻。
“傻子。”她慢慢贴在他心口,“我早说过了,这一辈子我一直在等的人从来都只是你。”
她将过去那些年了她同沈磊沈樱以及康欣忻的爱恨情仇娓娓道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爱恨情仇。我对沈磊委实也不是什么真心实意的爱,只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待我也好。我慢慢动了心,后来发现他喜欢康欣忻,我心里也没有多少难受。”
贺枫默默听着,身上不高兴了,去扯他的袖子,“沈磊这怂包,现在是越看越闹心。当初我可能也是瞎了眼,不过现在好了,自打我遇上你又能看见了。”
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准,贺枫眼角眉梢都是暖融融的笑意,他心动的厉害,将她搂在怀起,头低下去擒住她的唇瓣,“所以该给个奖励。”
他夜里喜欢喝上一杯茶,此时那种清淡的茶香渡到她口中来,沈思弦觉得自己都要醉了。分明也没有喝酒,可是他在身边,她情愿一生都是不清醒的。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只要贺枫在她身边,悬崖峭壁也甘之如饴。
皇后大丧,城中百姓一个月不能有热闹活动。便是青楼都关起门来老老实实的过生活,因此沈思弦从将军府回来后也着实是无聊的很。
祁庆帝已经好几日都不上朝了,太医说是伤心郁结,怕是要缓几天。她不想上朝,每日里就和贺枫黏在一起,他看书喝茶,她就舞剑打盹。
小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五日后应桀带着大军终于回程。因着皇后的事情,城中百姓也没有大肆欢呼庆祝,是以应桀他们回来的很是安静。
冰魄终于进了房门,抱着沈思弦的大腿就开始嚎,“姑娘,你怎么能就这么抛下奴婢走了呢?”
沈思弦笑的尴尬,“这不是事出有因嘛!你瞧你现在也平安回来了,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
冰魄还是生气,不过看见雪宝倒是开心了不少。往日里都是冰魄伺候雪宝吃喝拉撒,一人一狐狸分别几个月还真的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抱在一起亲热。
沈思弦摇摇头,贺枫觉得有趣的很,“你这两个丫鬟倒是同旁人不一样。”
应桀的回归也意味着祁庆帝必须要振作起来了。果然两日后祁庆帝就离开了寝殿开始上朝了,沈思弦同贺枫分两边站,这夫妻二人同朝为官的事情还真是少见,她觉着还是挺新鲜的!
祁庆帝面色不好,白的像墙上的灰一样。看来霍璇的死对他打击真的很大,沈思弦也觉得他身为一个帝王其实怪可怜的。
帝王身体不适,早朝的时间也就缩短了不少。结束后祁庆帝让太监传话,叫应桀和沈思弦去御书房。
本来还想跟贺枫一起双双把家归的沈思弦这下愿望落空,她只好道:“你先回府吧!回去路上经过佳味轩给我买几包杏脯。”
贺枫点着头,看她走远了后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自从得知了祁庆帝的心意,他就不放心让沈思弦去见他。
一个帝王对上一个臣子,贺枫的把握实在太小了。他转过身,上了马车,“不回府,去睿王府。”
御书房内,沈思弦同应桀站在下头,由应桀开始汇报在浔城同南蛮交战的具体事宜。沈思弦偶尔搭几句话,多数的时候都是应桀在说。
祁庆帝安安静静的听完,忽然大力的咳嗽起来,那抖成一团的模样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太监大骇,急忙递过去水和药,祁庆帝慢慢猜平复了,“辛苦两位爱卿了。尤其是沈将军,朕听闻你在浔城九死一生。”
“保卫大周是我沈家生来的使命,虽死犹荣!”沈思弦坚定道:“这是臣该做的。”
祁庆帝点头,“大周有你们,自然无忧。”
王府里一片静谧。贺枫跟着侍卫走到后院的一处高台上,贺寒一个人靠在那儿,桌上都是酒坛子。贺枫走上去,“王爷。”
贺寒微微一动,却并没有抬头。贺枫又喊了一声,他才有所反应。
“王爷,你现在这般模样,贺枫很是怀疑当初做的那个决定是否是正确的。”贺枫在他对面坐下。
贺寒这几日过得都很颓废,也不更衣也不剃须,便是美男子此时也是邋遢的不行。贺枫认识他二十载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霍璇死了,你也准备自暴自弃吗?”
贺寒仰着头,“你知道吗?这高台叫望月阁,阿璇她最喜欢跳舞。她从前说等嫁给我之后她要天天跳给我看。后来她嫁给了皇兄,可我还是想着有朝一日她还能再为我跳一场舞。”
这望月阁便是他命人所造,如今只能睹物思人。贺寒垂下手,心如刀绞,“没能等到我回来,阿璇她一定很绝望。”
贺枫摇了摇几个坛子,有一个还是满的。他也不嫌弃,端起来喝了一口,“其实对她来说,这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贺寒瞧着他,贺枫微微一笑,“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你心里知道。你也知道当年那些话她不是出自真心,她何尝不想同你长相厮守。只可惜命运这个东西,玄乎的很。”
总在你以为最圆满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让你生不如死。
可惜也不曾给过绝处逢生的机遇,不管是贺寒还是霍璇,都是这命运二字的牺牲品。
“这么多年守着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其实她心里未必快乐。”贺枫是个局外人,但正因为是局外人所以才看的更透彻,
“皇宫困了她一辈子,她现在不死,要等到什么时候?”贺枫转着酒坛子,漫不经心道:“有朝一日你问鼎天下,你要她一个前朝皇后如何自处?她唯一的出路就是青灯古佛,这余生也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可是那样对她来说,不是比现在更绝望。”
贺寒迟迟未动,他紧捏着拳头。贺枫叹口气,“为她活着,也为你自己活着。”
把该说的都说完之后祁庆帝就让应桀先下去了,然后他挥挥手把太监也轰走了。沈思弦站在下首,祁庆帝喘了口气,“阿璇走了这么几天,可朕总觉着她还在。”
“朕知道朕算不上一个好夫君,也算不上一个好皇帝,你们盼着朕死。”祁庆帝苦笑一记,“人早晚都要死的,朕以为朕会走在阿璇前头。”
“人是不能复生,皇上还是看开些吧!”沈思弦安慰他,“皇后娘娘若是天上有知,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般模样的。”
祁庆帝发出自嘲的笑声,“不会的,阿璇她心里没有朕。朕好不好她都不会在意的。”他慢慢走下来,走到沈思弦面前,“阿璇走的前一夜朕去看她,她问了朕一句话。她说朕如今是皇帝了,可是心里真的满足吗?”
“从前朕妒忌九弟,羡慕他什么都有。可是后来朕取代了九弟,夺回了这一切,可是朕发现朕并不快乐。”祁庆帝叹息着,“皇帝这个位置,不做的时候向往,只有做到了才会觉得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