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头暖暖的,沈思弦走近他,“你知道的,我心里是不大愿意你参合这件事情。”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样子,清风霁月般的一个人不该跟着她置身于危险中。
“贺枫,不要让自己有事。”她往日里最不喜欢婆婆妈妈的,可是时至今日她方才能明白这种感觉。她垂下目光,“年后,你会来将军府提亲,是不是?”
他笑容加深,“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我会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回家。”
她心里被这句话填的满满当当。自从娘走后再没有谁能给她这种温暖了,这一刻她就在想,哪怕贺枫一无所有,她也是愿意的。
贺枫走后她也没在家里待太久,而是先去了一趟将军府。沈樱那天晚上回来之后一直心不安,“你伤可要紧?”
“我没事,舅舅呢?还在宫里?”
沈樱点头,“恐怕这几日都要很晚回来了。这都太平了好几年,冷不防又来个行刺的。还是皇上身边的女人,也真是闻所未闻。”
沈樱脑补出了一堆大戏,“难道是杜美人想开春过后就要选秀了,她怕自己人老色衰不得宠,故而因爱生恨,所以才会痛下杀手?”
“你能不能不要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了,正经的东西没看你学会一样。”沈思弦摇着头直翻白眼,“你这几日在家中老实一些,我有些忙顾不到你。”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的,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沈樱眼睛一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思弦不自然的别过头,“你胡说什么!我能有事情瞒着你,都是宫中的一些事务罢了!你别多想。”
她本想三言两语就这么搪塞过去了。可是当她晚上换好夜行衣刚离开府邸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条件反射的伸手摁着来人的手臂往墙上一压。
“是我是我!你倒是下手轻点啊!这是肉,不是面粉!”沈樱扯下脸上的黑面巾,疼的龇牙咧嘴。
“怎么是你!”沈思弦松开手,打量了沈樱一眼。她同自己一样穿着夜行衣,头发高高束起,还真像那么回事。沈思弦插着腰,“你来作什么?赶紧回去!”
“我不回去了。”沈樱将面巾重新带好,“我就说有猫腻,你还不信我。你老实说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沈思弦想着随便胡诌一个理由,结果还没开口沈樱又道:“你别想蒙我。我们俩一起长大,你身上几颗痣我都一清二楚。”
“你真是个祖宗!”时间有限,她要是一直被沈樱缠着恐怕会误了正事。瞅着情形她只能带上她了,“带上你也行,你跟着我,千万不能擅自行动。”
沈樱点头如捣蒜,黑夜里两个轻盈的身影穿梭在不同的屋顶上。等到了目的地沈思弦微微的发喘,沈樱却是大口喘气,“早叫你不要跟来了,你现在走回家去也来得及。”沈思弦低声道。
沈樱单手叉腰,等呼吸慢慢匀了才去打量周围。她是越看越熟悉,最后眼睛瞪得老大,“你来刑部?劫囚啊?”
“怕了吧!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家不要来凑热闹!”沈思弦趴在屋顶上,探头探脑的东张西望。
沈樱也学着她的样子趴下去,“怕?怕我就不信沈!”
突然有两只手放到她们背上,一开始两人都没发觉,还以为是对方的手。直到两个人开始小声言语怎么进去的时候背后一个声音插进来,“我有办法。”
这冷不丁的一下让两个姑娘差点吓得尖叫,幸好应羽有先见之明一他早早就捂住了两个人的嘴。
沈樱回头,心有余悸的拍拍心口。沈思弦则是一个毛栗子狠狠的敲在他脑袋上,“想死啊?”
应羽也是一身标配夜行衣。他拉下面巾,“再有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会换岗,到时候就会松懈,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反正还有一炷香,沈思弦也不着急了。她反过身,上上下下的看应羽,“你跟踪我?”
“我又不是嫌命大。”跟踪她若是被贺枫知道那可是吃不了果子兜着走!贺枫那个人对于自己的所有物占有欲都特别强,别人多看一眼都要斤斤计较。
应羽直接招了,“你男人不放心你,所以央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不等沈思弦说话沈樱就激动了,“姐夫也来了?”她素来很崇拜贺枫。因为沈家读书的料子真的是一个都没有,所谓物以稀为贵,是以沈樱对贺枫的评价很高。
“是啊!不过他不在这里,他会在外头接应我们。”应羽转头面对沈思弦,“你准备今晚就动手把人带走?”
“带走你个大头鬼!”沈思弦瞪他。她又不是傻子,首先路蓦然说的话她目前还未曾查证,怎么可能就这么相信一个人了?她之所以会来,也的确是要问问事情的真相。
沈思弦怕这边动静太大引起注意,把两个人的头往下按,凶狠的威胁道:“我不管你们,但是只有一点,绝对不能给我惹麻烦!”
若是她一个人,来去自如不说,肯定早早就回来了。现在拖着两个拖油瓶,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情绪。
沈樱和应羽用性命发誓,沈思弦才松开了手。三个人一动不动的趴在房顶上,这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就这么一炷香,她都觉得自己要睡着了。忽然应羽鹏鹏她,“我们该走了!”
她放眼望去,门口两个人果然已经面朝里头。她点点头,三个人矮着身子在屋顶上行动,趁着无人注意全部飞身落到地面上。应羽打头越过墙头,然后丢了一枚小石子进来,沈思弦会意轻松就翻过去了。
随后是沈樱,她就不大顺利了。翻墙的时候发出点动静,吓得三个人集体蹲下来。好在有惊无险,沈思弦松开沈樱,后者不好意思的吐舌头,“对不起,这个初次上路,比不得你们老手。”
应羽对刑部很熟悉,她们两个跟着他,一路上倒真的什么状况也没发生。最后成功到了大牢门口,里头自然是有狱卒把守的,不可能这么闯进去。
大牢的屋顶都是钢铁铸就,也不可能像掀瓦片一样把钢板掀起来。
“怎么办?”沈思弦看着应羽,现在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
应羽也很苦恼,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沈樱眼珠子一转,“我有办法!”她让三个人蹲下身子,指着远处在巡视的几个人道:“等会我们弄倒他们,然后换上衣服再进去。”
沈思弦和应羽互相看看,这倒是个好主意。只不过有些冒险了,好在三个人功夫都说得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首先由沈思弦故意发出动静把人引过来,然后应羽抹黑把过来查看…“那边什么情况?”沈樱不敢应声,赶紧先换了衣服,扣上帽子回到巡逻队里。
除却被沈思弦放倒的那一个,加上沈樱一共有三个人。这个时辰了大家都有点困,所以一时也没注意同伴被掉包了,“是不是野猫什么的?大人就是多想了,刑部大牢谁敢擅闯啊!”
另外一个人要谨慎些,“李顺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李顺就是那个被敲晕的人,沈樱把帽子往下压低了些,故意粗着嗓音道:“他去茅厕了。”
“哦。不对,你的声音……”那侍卫终于发现了端倪,刚要出声询问却被沈樱一个手刀也敲晕了。另外一个长大了嘴,马上就要拔刀,可是眼睛一翻也昏死过去了。
“真费事!”应羽吹吹手,和沈樱两个拖着人一直拽到隐蔽的矮树丛里。沈樱喘着气,“真沉!刑部的伙食难道很好吗?”
“少废话了!正事要紧!”沈思弦手脚麻利的把侍卫的衣服扒了,然后自己换上。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点了那三个的睡穴丢到一边,他们三个才钻出来。应羽想了想又去厨房偷了一壶酒,沈思弦气的只想骂他。应羽却说有用,等到了大牢,那原先坐着的狱卒马上起来,“何人?”
“是我,大冷的天给你送壶酒,暖暖身子。”应羽压着帽子,低沉的笑,“大人说此人是要犯,一定要严密看守,千万不能有事。”
那狱卒接过酒,狐疑的看看应羽,“你是哪一队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应羽尴尬的笑,沈思弦却是看不下去了,抬脚就是把人踹到在地。那狱卒一脸懵逼,沈樱从背后把他敲得昏死过去。
“你废话那么多有什么用?”沈思弦骂着应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应羽摸摸鼻子,“那也不用这么野蛮啊!”那一跤他看着都疼,这沈思弦果真是个母老虎。回头嫁给了贺枫,万一哪里不如意肯定是直接开打。
想想贺枫那身板,也不知道够不够她揍的。
沈思弦这一趟来也不准备劫狱,所以也没有拿钥匙,她直奔大牢最深处。那里才是关押要犯的地方,霓裳还是穿着昨夜的那身红裙子,抱着双膝坐在墙根处。
“霓裳。”沈思弦双手抓着木栏杆,“路蓦然让我来看看你。”
霓裳抬起头,沈思弦怕她不信,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玩意,这是路蓦然今天临走之前给她的。好像是当初他和霓裳的定情信物,不过一个小小的兔子玉坠,可是霓裳看了却很激动,“真的是他。”
“这还会有假?”沈思弦看她站起来走过来,就把玉坠放到她手里,“他让我救你出去。霓裳,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宫里的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吗?”沈思弦盯着她的眸子。军营里探子很多,她也算是锻炼出来了,一个人有没有撒谎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霓裳摇头,“不是我。是公蛊。”
果然没错,真的是应国黑白祭祀之间的事情。沈思弦咬着手指,这件事果真棘手了,“那你有没有办法找到杜美人?”既然母蛊能够召唤公蛊,那就一定办法找到它。
“有办法。”沈思弦还来不及高兴,霓裳又道:“但我不能帮你。如果找到了她,路蓦然会被牵连的。”
弑君,那是要诛九族的死罪。长公主同杜美人勾结,到时候路家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回去吧!我不会帮你的,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他一句,现在我已经得到了答案,我不怕死。”霓裳握紧玉坠,转过身,“倘若你还能见到他,你替我带一句话给他。你告诉他,当年的事情,我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