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祁庆帝果真一生再无子嗣,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沈思弦现在才发现牵丝这个人的心思实在太深了,“你处心积虑算计这么多,你觉得你得到了什么?”
“我本来就没指望得到什么。长公主被贪念牵引,出卖了她的灵魂,能有这样的后果也是她咎由自取。当年路蓦然迫于皇命娶了她,可是两人之间并未有爱。路蓦然出使应国,爱上了霓裳。霓裳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即便做妾也是愿意的。长公主但凡大度一些,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那雪越来越大,有一点落到沈思弦的眼睫上,她一眨眼雪粒子就落到了眼睛里面。一片涩疼,沈思弦问她:“那你准备怎么办?”
“此生不能再回应国,我孑然一身,还能再有什么奢望。我的事情你不需要再过问了,沈思弦,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牵丝转过身,语气凝重,“我有种预感,你和贺枫之间不会有善果。”
“贺枫那样的为人,他确实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在你的身上,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我观察过天象,你跟贺枫有缘无分。”
沈思弦站在那里,连牵丝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还是冰魄出来看见了才奔过来,“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看你,浑身都被雪盖住了!”
冰魄把她肩头的雪花拂掉,把伞全都往她这个方向撑。沈思弦冻得麻木的身子终于有一点动容,“冰魄,你说我在战场上犯下那么多杀孽,是不是我满手鲜血,所以注定这辈子不得善终。”
她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晕过去了,冰魄抱不住她,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冰魄一手撑伞,一边大喊,“姑娘!来人呐!姑娘晕倒了!”
她身体一向很好,很少会生病。可是这一回却是一直病到了过年,在她昏迷的两天里牵丝独自去了皇宫。她把自己和祁庆帝关在寝殿之中,足足一天一夜,谁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
第二天旭日初升的时候寝殿的大门被打开,外头的禁军严阵以待,他们都以为逆贼肯定会挟持帝王。然而却是祁庆帝抱着牵丝沉默的踏出来,霍璇后来告诉沈思弦,祁庆帝怀里的牵丝已经气绝多时。
牵丝作为杜美人的身份被祁庆帝在死后追封为贵妃,葬入了皇陵。霍璇还告诉她,灵位上写的并不是杜美人的名字,而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陌生女子姓名。
恒安。牵丝的姐姐叫做恒安,那年先皇驾崩,朝中暗潮汹涌,每个皇子都想做皇帝。彼时还是皇子的祁庆帝正在应国,已经失了先机。他想劝服应王举兵支持他登基,也是在这里,他同下一任的白祭祀有了瓜葛。
恒安爱上了这个从大齐来的英俊皇子,祁庆帝也对她很好,那短短的十几天,仿佛用尽这一辈子的美好。在白祭祀的帮助下,应王决定帮助祁庆帝。而临走之前祁庆帝对恒安承诺,待他日他登基为帝,一定会来应国迎娶她。
事情到了后面已经再清楚不过。牵丝留下了一封信,信中说明沈樱身上的蛊已经解了。她把一切都算计好了,最后用自己的性命换了祁庆帝对恒安的愧疚。
“世上男子皆薄情,这句话一点都没错。”沈樱叹气,她凝望着沈思弦苍白的容颜,忧心不已,“你已经尽力了,思弦,你不是神。”
她这一病,整个人都瘦的可怕。脸颊两边的肉都没了,她垂眸,“大好的年华,偏偏想着要去死。恒安是这样,牵丝也是这样,就连霓裳也是这样。”
感情这件事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活着难道不好吗?沈思弦不明白,“路家可有受到牵连?”
“本来路丞相年事已高,趁着此事上奏希望告老还乡。皇上允许了,在朝为官的其他路家人也都外放了。大概过了年,他们就会离开京城了。至于长公主,皇上收回了贬为庶民的成命,而是降了一等,不过他们二人依旧不得葬入皇陵。”
“这样也好,路蓦然和她大抵都不希望葬入皇陵的。”因为皇命难为,生前已经遭了那么多的罪,死后才是要轻轻松松的好。
养病的这段期间贺枫曾来过一回,她裹得严实坐在暖炕上。贺枫就坐在她边上,“你这样,倒是生出几分羸弱来。”
她的脸色还是不大好,贺枫便给她带了许多的补品。诸如人参雪莲燕窝一类的,她哭笑不得,“我最是讨厌吃这些,你倒是好。”
“你得赶快好起来,否则我会心疼的。”趁着雪魄把东西拿下去,他在她唇角吻了一下,“日后再不许为了旁人的事情操心了。”
她受教,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九方临走了吗?”
贺枫不大愿意从她嘴里听到别的男子的名字,顿时就拉下了脸,“沈思弦,你有没有点觉悟?”
“我不过就是问了一句九方临,你便醋上了。贺枫,日后成了亲,你是不是也不许我同旁的男子说话了?”沈思弦故意这么问他。
“旁人可以,沈磊不行。”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沈磊了?沈思弦蹙眉,贺枫扭过头,掐了她的小脸一把,咬牙切齿,“沈思弦,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从前仰慕你那表哥!”
她没想到这事居然给他知道了。沈思弦要解释也是无门,“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贺枫,他是我表哥,我们之间如今再是清白不过。”
“是谁说的,表哥表妹故事最多!”贺枫眯起眼睛,“你现在心中可还想着他?”
借她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的。沈思弦讨好的点点他,然后扑进他怀中,“这最好的都搁在眼前了,我还能去想谁?贺大公子,对你自己有点信心成不?”
她懒在家中,便是头发也不梳,就这么随意的披在脑后。他却是对这头青丝爱不释手,捏在手里细细把玩,“思弦,往后你只需喜欢我一个人就够了。”
她病慢慢的好了,大年三十那天她去将军府,康氏拉着她左看右看,“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肉,这倒好全没了。”
沈祺在边上笑,“女孩子瘦点好看,咱们思弦也是赶上潮流了。”
康氏没好气的瞪了一样沈祺,转而拉着思弦道:“好孩子,可千万不能听你舅舅的。你原先就不胖,瞧着小脸,都瘦的没肉了。不行,我得给你补回来,眼看你就要嫁人了。回头王府还以为是我们亏待了你。”
和康氏说了会话后她就被沈祺叫到书房里去了,沈祺的面色一下子变得不大好看,“思弦,是不是我平时太纵着你了?”
沈思弦面不改色心不跳,“舅舅,您待我这么好,比我亲爹还亲。”
“少在这儿讨好我,你是吃准今日过年我不会揍你是不是?”他将一张纸仍在她面前,“你自己看看。”
沈思弦瞥了一眼,本来这事她就没准备瞒过去。沈祺叹了口气,“万一叫皇上知道长公主没死,你还偷偷把她送出京城,这可是欺君之罪。”
“长公主自然已经死了,死在那场大火里,这是所有人知道的。”沈思弦轻声道:“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总该有人要活下来的。”
路蓦然和霓裳死了,长公主就应该活着。沈思弦帮她的时候就想清楚了,最坏的打算就她已经做好了。
“你这孩子,做事就是这么不计后果。也罢,做都做了,还能怎么样呢!”沈祺捡起那张纸直接凑到蜡烛前烧掉了,“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完了,不会有人查出来的。只是往后你要长个心眼,过完年你就要嫁人了,做事不可再这么莽撞。”
她急忙答应了,沈祺瞧着她,随后从边上了拿了一个盒子给她,“这东西是你外婆传下来的,你娘以前带过。本该也是你娘给你的,现在我这个做舅舅的交给你。”
盒子里是一套石榴红的宝石头面。红宝石并不稀奇,除了成色做工有差别之外,有些闲钱的人都能买得起。
可是这套头面却是不一样的。红宝石剔透,光泽纯净,更重要的是上头竟然雕着凤凰。沈思弦长大了嘴,普天之下能用凤凰的只有皇后一人,民间是不得用的。
“所以这套头面永远都不能戴出来,权当留个念想吧!”沈祺也不打算解释,“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就越好。思弦,好好收着,兴许有一日你能用到,但我希望你还是一辈子都不要用到的好。”
她点头,把盒子小心的合上。
夜里最是热闹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康氏和沈祺还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大红包,沈樱笑的合不拢嘴,对着康欣忻都难得有了好脸色。
最热闹的时候外头小厮来报,说是澄郡王府着人送礼来了。康氏急忙要他去把人迎进来,来的是王府的大总管,他朝着沈祺和康氏作揖,“这是王爷王妃命小人送来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希望将军不要嫌弃。”
两个大箱子里的都不是什么十分名贵的金银财宝之类的,而是一些京城见不到的特产,吃的喝的用的都有。
总管笑道:“咱们府里二老爷年前去了一趟塞外,带回来不少东西。三公子说了,不值什么钱,只是图个热闹吧!”
沈思弦注意到里头还有几坛子酒,总管瞧见了她的眼神,道:“三公子说了沈姑娘大病初愈,还是少喝些酒,要沈将军多看着些。”
沈思弦气的扭过头,沈祺却是爽快的答应了。康氏也急忙叫人回了礼,也都是一些晋南来的特产,等把人送走后,康氏才道:“贺枫那孩子倒真的是把你看的比什么都重。”
什么时候来送礼不成,偏偏大年三十,一刻也不能等。
沈樱在箱子里捡了一个面具玩,闻言回头,“娘,你瞧瞧,这就叫傻人有傻福!当初您总担心思弦日后嫁不出去,如今她非但要嫁人了,而且还是要嫁的这么好。”
“呸呸呸!大过年的什么嫁不出去!”康氏笑骂道:“回头娘也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沈磊在边上插话,“娘你可拉倒吧!思弦虽然傻,但是品性好,哪像妹妹。一言不合就骂人打人,谁敢娶她啊!”
“沈磊!”沈樱丢了一把花生砸过去,追着他满院子的跑,一时之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