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夫，您快瞧瞧皇上这是怎么了！”
王德喜也听过安大夫的名声，一进殿见到刚刚明明都好了的皇上现在竟有犯了病，竟也没有丝毫说怪罪或者怀疑宋清桓，反倒是一把拉过安大夫就到了皇帝龙床前面。眼睛里的心虚藏得极深，竟没被任何人发觉。
那安大夫年纪与赵太医的差不多大，可脸上的神情却与他的半点不同。见到皇帝这个模样，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焕山进来后，一双眼睛就再也没从宋清桓身上挪开，始终死死盯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自己多眨几次眼睛，眼前的人就跑了似的。
宋清桓也感受到了那像是黏在自己身上的火热的目光，眼睛微微闪了闪，刚打算抬头去看焕山，却被徐靖安一把拉了过去。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王德喜来驸马府也没说清楚，我只知道皇上出了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靖安一脸担忧，看着皇帝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样子，一把抓过宋清桓就开始质问。
“到底怎样……我也不清楚，等安大夫诊治吧。”
宋清桓的脑子里如今全是沈著告诉他的那件事，他的父亲杀了沈著心上人的全家，沈著却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若是他真的有病，这病也是被宋清桓的父亲给逼出来的。
徐靖安看宋清桓这个样子，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想再问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转身走到了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安大夫为皇帝诊治。
“皇上这样有多久了？”
安大夫的眼睛丝毫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那样的浑浊，反而透出几分看透人世的淡然来，这样一双眼睛直直看向了王德喜，叫他不由得心虚地狠狠眨了眨眼睛。
“这……”
王德喜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徐靖安越看越觉得王德喜可疑。
“你是皇上跟前贴身服侍的人，难不成连皇上生病多久你都不知道吗！”
皇帝待徐靖安这个表弟特别好，徐靖安更是个重情义的，他家人本就少，故而越发重视身边的亲人朋友。若是皇帝出了什么事，先不说他个人感情，便是对整个朝野上下都是大动荡。
“徐……徐大人，皇上他有些时候根本不让老奴服侍啊！经常一个人关在殿内，老……老奴也没这个胆子去管皇上的事啊！”
王德喜一脸惊恐委屈，听了徐靖安的质问更是直接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直接把徐靖安给噎住了。
皇上这个脾气……朝野上下到底也清楚。
“不知道就罢了。”
安大夫见王德喜这个模样，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反倒把目光对上了宋清桓，“宋大人见到皇上的时候，是个什么情状？”
苏木正在给皇帝扎针，刚刚宋清桓给皇帝塞在嘴里的布条，还有捆着他的手脚，苏木也没解开。
“我进殿看到皇上的时候，他浑身是血，一直在抽搐，满脸涕泪，嘴里吐着白沫，然后……”
他顿了顿，似是有些顾虑徐靖安的情绪，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还有什么？”
“皇上想咬舌自尽，被我拦下来了。”
宋清桓低声说完这话，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
沈著乃是大安帝王，大安身份最尊贵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起了咬舌自尽的念头。
“皇上身上的伤已经被太医上了药，只是……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请先生您瞧瞧。”
宋清桓见徐靖安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好受，皇帝变成这样，到底是宋家一手促成的。
安大夫看了皇帝犯病的模样，又听了宋清桓的话，心中也约莫有个计较了。可是皇帝……到底是怎么染上这种东西的？
“安大夫可有决断了？”
宋清桓见安大夫的模样，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你们可知道……寒食散？”
寒食散……
屋子里一静，只有皇帝不断发出的“呜呜”声。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徐靖安木着一双眼睛开了口，寒食散这个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父亲，当初威震外敌的大将军，在妻子身逝后整日以那寒食散作为慰藉，活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如今，连他的表兄，大安的帝王，也沾染上这个东西了吗？
“寒食散的别名为“五石”，就是说这其配方为五种石头，古书记载的五石分别为‘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
安大夫看了徐靖安的神情一眼，大概也猜出点什么，没继续让他说话，自己捋了捋胡须开始说道：“其药性皆燥热绘烈，服后使人全身发热，并产生一种迷惑人心的效果。在一段时间里会让人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寒食散服食之后会令人上瘾，看皇上的症状，怕是已经有两三年了。就我所知道的但凡服用寒食散的，他们的下场不是死就是残废。”
安大夫把话挑得十分直白，原本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神情的徐靖安一下子就火了，一把揪住旁边王德喜的衣领子，一把把人给揪了起来。
“你就是这么照顾皇上的吗！皇上沾染这个东西这么多年，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知情吗？还有那些太医！每天给皇上诊脉就真的一点都没有发现吗？你们……”
王德喜在徐靖安手里直哆嗦，一张本就白的脸现在白得跟敷了粉似的，越发衬得嘴巴猩红，“奴……奴才当真……当真不知道啊……”
王德喜一个太监总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徐靖安提着领子，眼中极快得闪过一丝恼意，但很快被他眼中的惊恐和无辜给代替了。害怕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能尿了裤子。
“靖安……”
宋清桓见到徐靖安这个模样，心中的自责都快把他整个人都给淹没了，上前扣住了徐靖安的手，把王德喜的衣领从他手里扯了出来。
“多说无益，还是先问问安大夫接下来怎么办吧。”
徐靖安无力地松了手，由着宋清桓把自己拖到一把椅子上坐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安大夫，如今可有救治的法子？”
宋清桓比任何人都想治好皇帝，这是他父亲做出来的祸事，他不能不管。
“染上这种东西就相当于半条腿踏进了鬼门关，如果皇上没有想活命的念头，你我就算是大罗金仙转世也救不了他。”
安大夫脸上是见惯了生死的坦然，管他是帝王还是乞丐，自己不顾惜着自己的命，便是死了也活该。
这世上这么多人想活命，可偏偏也有这些从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
“安大夫！不管怎样，哪怕只为百姓着想，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救皇上。”
如果皇帝真的因为服食寒食散过度而身亡，无论是对皇室还是对大安，都是极其恶劣的影响。更何况，皇帝无子，若是他真的死了，大安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要活命不是没办法。”
安大夫叹了口气，“第一步就是要把寒食散给戒了，断了这个瘾。”
徐靖安听完这话，自嘲地哼了一声，说得这么容易，如果寒食散真的这么容易就戒了，他的父亲哪里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皇上服食此物多年，要戒除十分不易。我还是那句话……”
安大夫转头看向众人，“如果他一心求死，你我没有一人能够救得了他。”
安大夫说完这话，苏木也已经稳定了皇帝的情绪，不知道用了什么药，让他睡了过去。苏木便背着小药箱，站到了自己师父身后。
“这是稳定心神的药方，药材都是太医院有的，每晚睡前让皇上服下。”
安大夫走到桌前，手下狼毫一挥，就写了一张药方下来，“若是皇上再犯病，就把他捆起来。嘴里给他塞上东西，免得他再咬舌。”
“这……这可是对皇上不敬！皇上乃万金之躯，怎么可以用绳索捆绑，这……”
王德喜听见安大夫这么说，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满口不答应。
“万金之躯？等没了命，管你是万金之躯还是草芥之身，都会烂得只剩一副骨头。反正我话说到这里了，你们要不要照做就是你们的事了。”
安大夫不喜给权贵看病，这次徐靖安半拖半求地把他带进宫，本就违背了他的原则，如今听王德喜说这样的话，心中更是厌烦，皱着眉头，极其敷衍地冲宋清桓等人拱了拱手，带着苏木就走了。
“诶，你这个人……”
王德喜见安大夫这么敷衍，当时就来了气，心说徐靖安的身份他不敢做什么，难不成就他一个小小的大夫，他还治不了他？王德喜一双眼睛骨碌碌直转，一肚子坏水就要冒出来。
“给我闭嘴！”
徐靖安猛地起身，脸色十分难看，呵斥了王德喜一声，“这几日我会住在宫里，一切都按着安大夫的吩咐来办。”
宋清桓看了徐靖安一眼，“这些日子怕是要辛苦你了，等我回去查清楚一些事情，我会进宫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