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桓在宋家简单梳洗了一番，刚打算拿着宋老爷的帖子去京兆尹，刚踏出房门，眼前就冲了一个不明物体过来。
“少爷！你总算是回来了！冬青等你等的好苦啊！”
宋清桓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来人扑了个空，一脑袋就撞上了门槛。
“咚——”的一声，宋清桓的脸略微有些抽搐，听着声音，牙都有些酸了。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见人就扑。”
宋清桓语气里十分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动作迅速的把冬青给扶了起来。把人一抬起来才瞧见他额头上竟冒了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包起来。
冬青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只怕现在更是用不得了。
“少……少爷……冬青这么久没见着您，想了你嘛……”
冬青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怕是一时痛木了还没来得发现自个儿额头上那个包。
“少爷，我头有点晕……”
宋清桓心想，你脑袋上顶个这么大的包，不晕才是有鬼了。
他长叹一口气，从屋子里拿了一瓶活血化瘀的药丢给了冬青。
“你回去让别人帮你上药，我现在有要事得出府。”
京兆尹是霍家的人，那朱达昌又因为上次的事和焕山结下了梁子，若是对焕山用刑……
宋清桓想到当初冬生的模样，不由得多想。
“少爷等等！我……我好像有什么事要给你说来的，可以现在一下子突然又想不起了……”
冬青扯住了他家大人的袖子，他要说的那件事分明很重要，可是刚刚那一撞，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既然忘了，那你就等想起来了再告诉我，我真的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宋清桓拉下了冬青的手，头也不回的迈开步子忘前面走去。
“少爷少爷，我想起来了！那个焕山已经被押送进京了，好像直接被押送进宫了！”
“你说什么！”
宋清桓闻言，眼睛猛地睁大，转身就跑到冬青面前，扣着他的肩膀，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冬青一拍额头，咋咋呼呼的就吼了出来。这话刚说完，就发现自个儿肿得比天高的额头，痛得他话都捋不直，眼泪一个劲儿忘外冒。
宋清桓见他现在这模样，只怕也是说不出什么来了，转身直奔马圈，骑了一匹马就朝宫门外奔去。
皇上害了病，霍家却还是把人送到了皇上跟前。
为什么？
一个不怎么好的念头从宋清桓脑子里冒了出来，惊得他一身冷汗。
难不成这件事，也有皇帝的推波助澜？不然那霍家的人怎么敢不顾皇上龙体，把一个土匪送到他面前。
为何偏偏就是焕山？
要说土匪，大安这么多年抓的土匪海了去了，可从未有哪个土匪是皇帝下令要怎样的。更别说现在皇帝还生着病。即便霍家在怎么对宋家恨之入骨，巴不得泼些脏水在宋家门前，却也不会在皇上龙体不适的时候做这些事，平白给朝臣留下个不顾皇上圣体的把柄。
宋清桓驱马到了宫门前，却正好碰上刚刚从宫中出来准备上轿的朱达昌！
“哟，这不是宋大人吗？这样着急忙慌的是做什么？”
那朱达昌在宋清桓和焕山手里吃了亏，对他二人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今他都把焕山交到宫里要让皇上处置了，心情甚是大好。见到那一脸急色的宋清桓就更是想要在他面前去晃一遭。
“哎哟哎哟，瞧我这记性。刚刚那个被押送回京的土匪，和宋大人可是关系匪浅呢。如今那土匪遭了祸，宋大人怎么能不急嘛。”
原本都踏上了轿子的朱达昌干脆下了轿子走到宋清桓马前，一脸耀武扬威，说着还啧啧嘴，看了看长相偏于清秀的宋清桓，“宋大人这般关心一个男人，若是被那些说书写戏的人瞧去了，还不知怎么想呢……”
宋清桓闻言，眼睛微缩，勒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右手突然移到了马背上，一个用力，那马儿竟惊叫一声，高高抬起了前蹄，不偏不倚，正好踢到了朱达昌胸前，把他猛地往后一踢。
“朱大人可有事？”
宋清桓连忙安抚好马儿，翻身下马走到朱达昌跟前，却没有要扶他起身的意思。朱达昌的下人们见宋清桓这样子，也不敢贸然上前。那朱达昌被马儿踢得在地上躺着，半天没人扶，自觉没脸，自己倒是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虽看到那马朝他踢来，但到底有些措手不及，身子又笨重躲不开，这才中了招。
“宋清桓，你！你竟然纵马伤人！”
朱达昌捂着胸口，脸色青红交加，一口气瘀血在胸口，想吐又吐不出来，整个人都眼冒金星的。
“朱大人，我这马儿愚钝，又不是个通人性的，况且素来就纯善乖巧，从未有过伤人的举动。这次……”
宋清桓看了看朱达昌那张脸，脸上带着笑，“许是被什么不受人待见的给惊着了这也说不定呢。只是可怜了我这马儿，平白背个‘伤人’的罪名。”
宋清桓摸了摸那匹毛皮油亮的马儿，脸上有些疼惜。
朱达昌听了宋清桓这话，胸口的那口气更是憋闷，指着宋清桓，一双手抖个不停，一张嘴“你”个没完。
“你们还不来把你们主子送回去，万一气出病了怎么办。对了，记得待会儿去请大夫来瞧瞧，记得到宋府来问我要诊金。”
宋清桓待人温和有礼，却不代表他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更何况是朱达昌这样的货色。
“宋清桓，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
朱达昌一把推开前来搀扶自个儿的下人，走到宋清桓面前，话说到一半却连忙住了嘴，只死死盯着宋清桓，恨不得把人一口给吞了。
“朱大人，到底是你不会放过我，还是……”
宋清桓走到朱达昌面前，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还是你身后的霍家不肯放我我宋家……”
朱达昌脸色大变，突然想起自己在地牢对焕山说过的那些话，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后背也被汗得湿透了，一双腿像是没了骨头，差点又趴在了地上。
“走，走……！”
朱达昌现下半点和宋清桓找麻烦的心思都没了，一心只想着若是被霍大人知道了，他怕是也没什么活路了。当初霍大人派人来救他，就是怕他
牵扯出霍家来。如今……
朱达昌半点都不敢深想，只能计较着要怎样才能让宋清桓闭嘴。
可是活人，永远都是闭不了嘴的。
宋清桓看着朱达昌的背影，紧紧闭了闭眼睛，只身一人抬脚进了宫。
一天之内他竟两次进宫。
“宋大人，宋大人！”
宋清桓刚走过那条极长的甬道，就被一个尖利的声音叫住了。
王德喜？
宋清桓转头，看着那个还是春日里却不知为何满头大汗的公公。
看他这样子，难不成是在此处等了许久？王德喜是皇上身边的人，来此等他想必就是皇帝的意思。
“王公公，可是皇上让您在此处等我的？”
宋清桓如今也没有什么想要和他闲扯的意思，开门见山的就这样问了。
“宋大人聪慧，正是皇上的意思。宋大人，奴才给您提个醒……您在皇上面前，说话万万得小心些……”
王德喜想到刚才朱达昌面见皇上时说的那一条一条的罪状，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声。
若是宋大人当真把这些罪状坐实了，只怕这位年轻大人的仕途，到此也就终了了。一个世家大族的嫡公子，不过弱冠之年，仕途就走到了终结，只怕……在家族中也是没了活路了。
“多谢王公公了，宋某心中有数。”
宋清桓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像含了冰，凉得瘆人。
“王公公知不知道，那朱达昌押送进京的人如今怎么样了。”
王德喜有些唯唯诺诺的，刚刚他才被皇帝敲打了，之前给宋清桓提醒这也是看在与宋家这些年的交情上了，多的话……他如今时半点都不敢再说了。更何况，还是那个土匪的事儿。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他也不要想活命了。
“既然王公公不便多透露，宋某也就不难为您了，还请公公引路，带我去见皇上。”
宋清桓看了看王德喜的脸色，心中那个念头越发的强烈起来。
若是皇帝也站在了霍家那边，那宋家的气数，只怕……
可是皇帝，皇帝真的是一心一意帮霍家吗？
此前数位皇帝，都持中庸平衡之道，宋、霍两家互相牵制，保持了朝堂的平衡。若是皇帝现在站在了霍家背后，那就是要打破这份平衡。这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他不信霍家不会不懂。
可是为什么，皇帝和霍家到底会在此刻联起手来对宋家出手？是父亲这些年来野心太盛，让那年轻的帝王开始心慌了吗……
宋清桓跟着王德喜，踏在那小青砖上。
他三年前走的时候，皇帝还是个年轻却一心为国的君王。他离开的这三年，父亲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位君王已经忍受不住被两个大族牵制的现状。
宋清桓看着那略显阴沉的天，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