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山寨主可还好？”
宋清桓脸上没有丁点笑意，冷着一张脸看着有些慌乱的焕山，格外的拿腔作调。
“呵……呵呵，没事没事，我这皮糙肉厚的，哪里会有事嘛。”
焕山急忙摆手，脸上又扯出几分不正经的笑来，原本还打算把身子撑起来，可他现在这样子别说撑起来了，就是和打着精神和宋清桓说话都是硬撑了。焕山试了几次都不行，不由得有些尴尬，对着宋清桓干笑两声，很快又偏了回去，拿后脑勺对着他，心里巴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委实太丢人了。
心里却又觉得有些惊讶，宋清桓上次来过之后，他就没想过宋清桓会再踏进他的屋子，他今日来……是为了告别吗？
宋清桓看着焕山的动作，眯了眯眼睛，俯下了身子伸出手，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了焕山受伤的后背。
“嗷嗷嗷！”
焕山没想到宋清桓会下这样的狠手，当即就痛得直抽抽，脸色煞白煞白的，看着宋清桓，想骂又骂不出口，一肚子苦水自个儿全往自己肚里吞了。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看来寨主这皮还是单薄嘛。”
宋清桓一反常态，嘴巴恶毒得让焕山都不敢承认这是清冷疏离的宋大人。
“宋……宋大人，您要做什么您说，你这样，我心里实在是没底。”
焕山惨白着一张脸，对着宋清桓只差跪地求饶了。
若是宋清桓痛骂他一顿，或者凉着他，他都觉得正常，可是现在又狠又毒的，实在是叫他无计可施，没什么办法。
难不成前日那烧，真叫他烧坏脑子了，连带着性子也来了个大变？
“我不过是宋大人掳来的，哪里能让宋大人费心费力，花了这么多心思，还累得自己受伤把我救出来呢？”
宋清桓说这话时，脸上的嘲讽之意扑面而来，差点打了焕山一个跟头，让焕山不由自主的往里侧挪去，就差把自己缩成一团了。
焕山除了觉得尴尬，还莫名觉得宋清桓的话很是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宋大人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天生一副侠义心肠，最见不得朱达昌这种狗官仗势欺人，再加上刘镇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我，我实在也没办法了才强闯大牢，恰好把你给救了。”
焕山越解释越乱，额头还急出了汗来。
什么天生侠义心肠，完全就是哄鬼的，又把刘镇长抬出来。刘镇长这样大的年纪，和宋清桓一起颠簸着从黑风寨回了清水镇，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焕山救他？
“那寨主的意思，来救我，不过是为了全自己的忠义？”
宋清桓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差，差得让焕山觉得若是自己点头说是，宋清桓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掐自个儿的脖子。
“这……”
原本舌灿莲花的焕山被宋清桓逼问到了这个地步，真是恨不得自己是个从来就不会说话的哑巴，也好过现在的沉默不语，憋了半天就吐出一个字儿来。
“宋大人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一路舟车劳顿的，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焕山不知道如何答话，干脆腆着笑，给宋清桓下了逐客令要他回屋，连眼神都不敢往宋清桓脸上放。
今日，可谓是他焕山出生二十二年来，最憋屈的一天了。
“寨主这话里话外都是要宋某走，是觉得连片刻都与我共处不下去了吗？”
宋清桓冷笑一声，把环山唬得一愣一愣的。
素来只有焕山能把宋清桓逗得没话说，现在却成了不管宋清桓说什么，他都接不上嘴，或者说……不敢接嘴。
他这烧，烧的委实厉害。
“宋……宋大人误会了，我这不是关心你的身子吗，呵……呵呵。”
焕山一张老脸都快笑烂了，心里却跟吃了黄连似的直泛苦。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宋清桓的目光始终盯在焕山身上，过了许久才抬脚走得更近了些，俯下身子低声道：“寨主这般关心我的身子，难道会不知道我的烧是如何退下去的吗？”
焕山一惊，要不是后背受了一刀，只怕现在就直接从床上蹦起来了。
“宋宋宋……宋大人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焕山只当宋清桓察觉了当晚是他彻夜未眠用烧酒和凉水来给他擦身降温，觉得自个儿被他那个死不要脸的土匪给玷污了，这才一反常态的来找他算账。
大虎说的对，宋清桓这样雅人清致的世家少爷，只怕是不会希望被男人喜欢的吧。
“宋大人，你听我说，我……”
“寨主既然已经说了不喜欢男人，为何还要来撩拨我？当真是有趣吗？”
宋清桓猛地冷下脸，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脸上明显带着慌乱的焕山，心中有些气，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
若是放在往日，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如今这脚却像是生在了地上，半步都不肯挪开，似乎等着焕山的解释。
至于焕山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现在更是惨白，衬得他眼角至颧骨的伤疤更加明显。
“呵，也是……焕山寨主十六七的年纪就能只身击退狼群，不顾性命的救人了，我这条命不过也只是顺手罢了。”
宋清桓握拳的右手有些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盯着焕山，恨不得在他另一边脸上也开条口子，要他到死都记得他宋清桓这个人。
“你若是只想找些人来玩乐，那你就找错人了，我宋清桓不是拿给旁人消遣的玩意儿！”
焕山听着宋清桓的话，惊得心脏都要跳出胸口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后背，翻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动作大的把本就没怎么休养好的后背扯出了血。焕山一把扯过宋清桓的手腕，急忙开口解释道：“我……宋清桓，我不是……我没把你当玩意儿……不对，我……”
焕山记得嘴角直冒泡，说出来的话没一句是对的，他自个儿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沉了沉呼吸，目光灼灼，盯着仍旧一脸冷漠嘲讽的宋清桓。
“那日的话你听去了多少？”
不等宋清桓回答，焕山又急忙继续道：“我不管你听了多少，你现在听我说。”
“我当日的确是说过那些话，但那都是说给大虎听的，我……”
焕山顿了顿，手下越发用力，几乎要把宋清桓的手腕给捏断。
他心中只是顾忌宋清桓的感受，若宋清桓不愿，他即便是把这份情谊压在心底至到死，也不会告诉宋清桓，叫他难堪恶心。可若宋清桓愿意，哪怕他以后要后悔要退缩，那也不是由着他来的事了。
他从小就是个土匪，若是瞧上了，强抢就是，既然他已经给了宋清桓选择的机会，之后的事可就半点不由他了。
“宋清桓，我喜欢你。”
焕山说完这话后，原本凝重的脸突然笑开了，眼角微微上挑，焕山直起身子，有些艰难的抬起右手，挑起宋清桓光洁的下巴，“上了这黑风寨就是黑风寨的人，我的人，岂是想走就能走得了的？”
宋清桓被焕山这一遭弄得愣了愣，见焕山挑着他的下巴跟调戏姑娘似的，心中气得不行，抬手就要把焕山那无处安放乱寻地方摸的手给打下来，却听到焕山轻轻说了一句：“那晚给你擦身子擦了一夜，现在手还累着呢，你若是真打下来，只怕也是要断了。”
焕山这话说得又轻又低的，配着他惨白的脸色，平白多了几分可怜，竟叫宋清桓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他素来知道焕山有一身把人气死的好本事，但没想到他这不要脸的本事也越发见长了。
“腿也疼，背也疼，浑身都疼。”
焕山见状，把挑着宋清桓下巴的手收了回来，但又变本加厉的把脑袋枕在了宋清桓肩膀上，焕山比宋清桓高一些，把脑袋放在宋清桓肩膀枕上，正好合适。
“都快站不住了。”
焕山用脑袋蹭了蹭宋清桓的脖颈，叫宋清桓浑身上下一阵发麻，竟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摆，耳朵立马就红了起来，之前那副冰冷模样如今碎了个干干净净，当真是个经不住撩拨的。
焕山如今这个模样，倒是让宋清桓想起幼时家中养过的一只猫，只要是做了错事，就会趴到他身上来蹭一蹭，喵喵叫几声讨好他。
宋清桓整个人僵得都跟铁板似了，竟由着没什么力气的焕山把自己的脑袋枕在他肩上，若是他要推开，重病的焕山哪里能敌得过他的力气，只是……哪里又舍得推开呢。
焕山素来坦荡，可他也未曾想过焕山竟会这般直白的表明自己的心意，“喜欢”这话，张嘴就来。
他心中百感交集，惊讶有之，复杂有之，可他不得不承认，但那些“有之”不过占了一星半点，在喜悦之下全都成了不值一提的渣渣。
“我生来就是个土匪，如果我抢了你，就万万没有归还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