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桓的胸口咚咚咚直跳，又怕被焕山听到，面上还要硬撑出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来。
“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焕山听到宋清桓的问话后，蹭他脖子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往后撤了一步，目光直视着宋清桓，脸上是极少有的正经之色。
“我把你当成宋清桓，当成黑风寨中愿意教孩子们读书写字的宋清桓。”
焕山脸上的神色越发柔和，右手用力扣住宋清桓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额头相对，每一次呼吸都交融着喷打在对方脸上，“把你当做我心尖人的宋清桓。”
二人的额头相抵，鼻尖相对，是极为亲密的姿态。
焕山又说出这句话来，宋清桓的脸皮本就不是多厚的，竟微微红了脸，慌乱着眼神不知道往何处看。
之前的冷漠恶毒，被焕山一句话击败得溃不成军。
“你往哪里看呢，我在给你说情话的时候你好好看着我才对。”
焕山一把板正了宋清桓的脸，毫不顾忌的要与他视线相对，说出的话却让宋清桓越发的羞耻。
“胡言乱语！”
宋清桓鼻尖都冒了汗，身子打算往后退，可是脖子却被焕山扣着，他如今就像一个被鸡引着伸出脖子去咬的王八。真是好一出“霸王别姬”
他是那个王八，焕山就是那只鸡。
“我不过是被寨主掳回来的人，又是因为寨主才急火攻心高热不退，若寨主只是为了求个心安，可没必要赔上自己的名声，说自己喜欢男人。”
宋清桓还在气焕山那日对大虎说的托词。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可是那人却说自己是因为责任才对自己那么好。他哪里会不气，哪里会……不失望难过。
宋清桓说出这话后，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他何时竟成了这样的人，跟一个小姑娘似的，揪着一件事就不肯放。
“我一个土匪头子，哪里来的名声，只希望宋大人不要后悔，与我一起，坏了你自己的名声。”
焕山一把搂住了宋清桓，往自己怀里带，宋清桓的话在他耳朵里就跟撒娇要抱抱似的，嘴巴贴着宋清桓耳边又道：“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入了黑风寨就是我的人了，一辈子都别想逃。”
焕山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摩挲着宋清桓的后颈，让宋清桓后颈一阵发麻，连带着脑子也发麻了。
“你……你不必拿这些话来诓我……”
宋清桓有些呆滞，目光也有些愣愣的，好半晌才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脸上还硬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我的宋大人，我的这颗心可真的不能再真了，要不您干脆把皮儿刮了，把心拿出来瞧瞧？绝对鲜活着，半分假都不掺。”
焕山贴着宋清桓的耳朵边，说话时的热气全吹到了宋清桓耳朵里，叫他不但红了耳朵，连带着还红了半张脸。
“要不是真把你放在心上，我哪里会送上去给人家砍？我这小命且宝贵着，怎愿意一些什不相干的人就这样轻易舍了去。”
焕山声音低了下来，里面似乎盛满了委屈：“我身上的伤可还流着血呢，痛得很。”
焕山说着拿鼻尖蹭了宋清桓一下，倒是把宋清桓鼻尖上被羞出来的汗擦了去，汗液交融，实在亲密得不像话。
“你要是再让我站着，只怕我这伤是好不了了。”
焕山一旦耍起无赖来，宋清桓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明明都已经被撩拨得就差弓起身子冒热气儿了，偏偏焕山还不断在他耳边低喃着。明明是自个儿不知羞的把脑袋枕在人宋清桓肩膀上不肯挪地儿，偏偏还怪上宋清桓了。
“你……你是黑风寨的寨主，你想做什么，哪里是我能决策的。”
宋清桓趁焕山不注意，往后猛得撤了一步。焕山没有防备，脑袋往下一磕，倒是没磕着脑袋，只是上下牙齿敲在一块儿，差点把牙给磕落了。
焕山疼得倒抽冷气，看着宋清桓忍不住勾起的嘴角，自己也跟着笑出了声。他自个儿一身的伤还没好全呢，如今牙齿磕着了，还乐得跟二傻子似的。
“你如今就这样了，等以后，你还不跟糖葫芦春卷他们似的上房揭瓦了？”
焕山扭了扭下骸骨，眼睛盯着宋清桓，又用舌尖一颗一颗的把自个儿的牙齿舔了个遍，发现一颗都没少。殊不知在宋清桓看来，他那动作无异于挑逗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宋清桓被看得面红耳赤，听了焕山的话后袖子一甩，也不去看那作死讨打的人了，干脆背对着他，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宋大人，我的心意就差把心肝挖到你面前给你剖开了，你却还一句话没说呢。”
焕山讲道理讲不过宋清桓，但是论撒泼耍无赖，就是随便在黑风寨里抓一个人来都能把宋清桓堵得没话说，更何况他这个土匪头头。
焕山一改刚才没骨头的模样，抬脚提步就围着宋清桓绕了个圈又站在了他面前，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想：“不知道宋大人那张素日里只会审冤判案的嘴里说出情话来，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焕山站在宋清桓面前说完这句之后就不开口了，好整以暇地瞧着宋清桓，等着他的话。
却不想，宋清桓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说了一句话，四两拨千斤的把话给推开了。
“我明日一早就动身回京，你这些日子好好休养。”
宋清桓这话说得就跟：“今天菜色不错，你多添几碗饭”似的，丝毫不像他即将离开。
他们刚刚不还在互述衷肠，情意绵绵的吗？不对……是他单方面向宋清桓表明心意。
宋清桓不愧是读过书的，一肚子的墨水主意竟用来诓他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土匪头子了。
“你如今都还要……”
焕山的话还没问完就咽进了肚子，宋清桓回京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和他置气，但绝大部分还是因为朱达昌的事。
朱达昌一日不解决，一日就是个祸患。
“你路上万事小心，我会让大虎护送你。”
焕山沉下了脸，也不多在“回不回”的问题上纠结了，反倒是仔细叮嘱了宋清桓。想了一想，又转身从床上找到了那枚玉佩，拿在手中摩挲了片刻，回身扳开宋清桓的手，动作看似粗暴却实则温柔地把玉佩给塞了进去。
“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若是不好好的给我带回来，我杀进京城也会把你给找出来。管你什么宋大人不宋大人的，到时候我就说你偷了我的东西，看你还要不要名声。”
焕山这话看似说得凶狠，宋清桓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他这话，就是拐弯抹角的在说：“你记得给老子回来，要是你不回来了老子就找你去。”
“呵……”
宋清桓轻笑出声，倒是把下巴上的梨涡露了出来，焕山好奇地挑了挑眉毛，骨子里的贱劲儿又控制不住了，伸出一根手指就往宋清桓的梨涡戳去，一边还惊叹道：“宋清桓，你下巴还有个洞诶。”
宋清桓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刚才的气氛被毁了个干干净净。
焕山好半晌才察觉到宋清桓已经黑成墨的脸色，讪讪笑了几声，把手给收了回来，然后自个儿极为乖巧的上了床，规规矩矩的盖上了被子。
那些伤可是实打实的都砍在他身上的，又和宋清桓折腾了这么久，实在是站不太住了。
宋清桓捏了捏眉心，本就鲜红的痣如今就像是破皮而出的鲜血一样，仿佛就要滴下来。
他走到焕山床前，坐到了床头。
“当日究竟是个什么情景，你为何……会对朱达昌手下留情？”
宋清桓并不是觉得焕山是个滥杀的，更何况朱达昌这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即便是千刀万剐也谈不上是“滥杀”。更何况以当时的情形，焕山盛怒之下，哪里还能让朱达昌给逃了。
宋清桓本就觉得朱达昌身份蹊跷，如今一想更觉得了。
焕山听了这话，眼神沉了沉，露出几分凶狠来。
当日本就是敌众我寡的场面，再加上还有一群帮不上什么忙，还需要他时刻注意小心的姑娘。
就在焕山恨不得多生出几双手的时候，朱达昌那个小人竟打算对昏睡不醒的宋清桓下手。好在有几个姑娘及时喊了他一声。焕山怕宋清桓出事，也顾不得那群衙役了，转身就把刀对向了朱达昌那狗官，大片的后背对准了那些衙役，给他们留下了下手的机会。焕山的刀刚刚比上朱达昌的脖子给他割了条血口子，自己的后背就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持刀的右手一抖，朱达昌脖子上的口子又深了些，但还是让朱达昌后退一步躲了去。
焕山背上挨了一刀，疼得连刀都快举不起来了，可仍旧还是和那些衙役周旋着。兴许是后背的疼痛，还有刚才朱达昌竟敢对宋清桓下手的行为激怒了焕山，他刀刀见血，那些衙役在他眼里就跟麦子似的，一割就是一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大牢里的活物就只剩下了他们还有那一直躲在角落里伺机逃跑却被那群女子堵住的朱达昌。
焕山的刀尖还滴着鲜血，他身上脸上都被染红了，活像个从炼狱里爬回来找他麻烦的恶鬼。
朱达昌脸上的肥肉怕得直哆嗦，两条腿也禁不住开始打颤，不过没多久，整个大牢里竟充满了尿骚臭。朱达昌脖子上的血还没止住，跟不要钱似的一直往外冒，他整个人吓得都快摊在了地上。
焕山提着刀，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朱达昌面前，那把滴血的大刀被高高举起。
“你若是杀了我，霍家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放过宋清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