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今雨
城郭如旧2017-07-07 02:053,288

  胡说由人引着到了张府的偏厢,张则纯的尸体在床榻上,四处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房间里得灯油还未耗尽,空气中有一股扑鼻的香味。

  胡说指尖碰了碰鼻尖,寻常人家不会熏这么重的香。

  张则纯的婢女灵竹说道:“少爷是寅时到家的,当时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就灭灯歇下了,与以往一样。”

  “张则纯并不住在此处?”胡说手指擦过八角桌,手指搓了搓沾起的细尘。

  灵竹微微提了声音,急忙说道:“府上的人是不会来偏厢住的。”

  胡说看了她一眼,灵竹连忙垂下了头,“当时是你和另一个小厮发现尸体的?”

  灵竹应了声,“下人们的房间离偏厢只有一墙之隔,奴婢口渴起床打水喝,便听见偏厢中有动静,到了偏厢见房门大开。奴婢听了半天见没有动静,有些担忧又没有胆子只好回去把三哥叫上,等我们两个进了屋,就发现少爷已经……”

  灵竹哽咽起来,豆大的泪珠往下掉,勉强的把话接了起来,“已经断气了。”

  胡说皱了下眉,“方才听管家说,房中除了张则纯还有别的人?”

  灵竹擦了擦眼泪,点头说道:“是扬茶舍的今雨。”

  扬茶舍,此名字看似文雅,其实是京城中达官贵人乐意光临的妓院。在扬茶舍的女子,才情不凡的大有人在,但多半为罪臣之女,此生难有翻盘的机会。绿竹所说的今雨是扬茶舍最近正捧的花魁。

  胡说抬了抬手,不一会儿衙役将今雨带了过来,毫不留情的把人推到了地上。今雨蜷缩着身体呜咽着,她手腕被绑在一处,头发乱成一团,但尽是如此也难以掩盖女子颇为出色的容貌。

  “我家少爷不曾出入过扬茶舍,每日五更天而出,酉时回府,常去之处不过是一盏半酒楼,怎会与扬茶舍的女子有牵扯。这……毒妇,与我家少爷无冤无仇竟是非杀人不可。”灵竹心中不忿,上前巴掌将打在今雨脸上之时,她对此事并不擅长,速度不快,胡说拽了一把她的胳膊,巴掌落了个空。

  据管家所说,张府在张则纯回府之后便锁了大门,白日里也并无刻意人物出入,却在偏厢里凭空多出一个今雨来,巧就巧在张则纯死在今雨旁边。

  胡说垂目看着今雨,心头百般思绪。

  今雨冷眼直视灵竹往后挪了两下,冷声道:“我今日纵有百口也难说清楚,要杀要剐随你们,也正好免了我在扬茶舍受苦。”

  京城长鸿街,晨鼓声落,胡说停在一家药铺的门口,门口半开合着,不像开门迎客的也不像闭门谢客。此间药铺名为八两,近两年在京城闹出一些名堂来,但却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八两药铺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店面一小间,甚至对比京中其他的药局显得有些寒酸。但八两药铺所卖的稀罕丸药以及京中难求的香料都是大药局中没有的,价格虽然贵了些,但也让京城中不少人趋之若鹜。

  胡说伸手推开了门,药铺的柜台上趴着一人,听有人进来慢腾腾的爬起来,脸还没抬起来,颇为不耐烦的拉长声音说道:“客官想要点什么?”

  胡说敲了敲柜台,说道:“找掌柜的。”

  他那一把好嗓子愣是被自己毁了个一塌糊涂,胡说从小习武,后又进了大理寺,看不惯这般没骨头的,他皱紧了眉,看着那人像条百褶的麻绳艰难的把自己捋直了。

  脖子上拄着一个脑袋,这人很年轻,一副书生的打扮,模样清俊,看着人畜无害毫无威胁力。胡说看他眉宇有几分熟悉,这人听到胡说的话终于肯抬起他微微垂着的脑袋。

  男子嗤笑一声,语调平缓得说道:“客官不常来店里吧,八两这儿只有路学川一个掌柜,没有小厮。”

  他话音刚落,胡说终于晓得为何看他眉宇觉得熟悉,他熟悉此人并不是因为八两药铺,而是京城中的另一处,一盏半酒楼的老板也是路学川。

  一盏半是朝廷重点的观察对象,胡说自然对路学川的路子颇为熟悉,只是匆匆见过几面,模样还没太认准。

  路学川挑了挑眉,嘴角噙笑,“哟,锦衣卫大人。”

  胡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牌,他单刀直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到了男子的面前,“是你们药铺的瓷瓶。”

  那瓷瓶是青色的,瓶身上刻了八字,路学川看了一眼,说道:“不错,正是小店的。官爷莫不是也想要这药丸?”

  话头急转直下,胡说从他后半句里品出了点不中听的轻佻,快刀一斩说道:“昨夜张府的张则纯死了,这瓷瓶就是在他身边发现的。”

  路学川在听到张则纯之时,他微微一怔,旋即不露声色的重新勾起了笑,说道:“官爷想问点什么?”

  “列一份近半个月以后在你们店里买过这东西的名单。”

  路学川把账簿翻得哗哗直响,对胡说说道:“这种用来房中助兴的药丸每个月我都是要限量的,售五十瓶,除去京城中各大青楼与我商量好的四十七瓶之外,只剩下三瓶是用来散卖的。北镇抚司岑总旗、刘公公还有城南许家的许牧。”

  胡说从八两药铺出了门就遇上了容怀。容怀边走边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疲倦,容怀抬了脸把胡说纳入了眼底,略挑了眉,方才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似笑非笑的与胡说打了声招呼,“胡大人总是比在下快上一步。”

  容怀这话说得轻轻松松,倒也并不执着谁前谁后。

  胡说见容怀跟着自己从八两药铺门前走了,容怀来过一趟只是走个过场?他不由得偏头皱眉问道:“容大人这是出来散步?”

  容怀闻言忽然一笑,似乎没有被人讽刺的自觉,颇为专注的看了看胡说,问道:“胡大人在北镇抚司多年,断案的手段莫非不如大理寺?”

  胡说不接话了,容怀话中有什么意思他听明白了。

  容怀却非要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是不是非要恭维胡说一下才算了事,“胡大人既已询问过了,容怀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去献丑。”

  胡说并不搭理他,径自说道:“北镇抚司岑总旗、刘公公还有城南许家的许牧,这三人上月在八两药铺买过同样的药丸。”

  北镇抚司岑总旗六十多岁了不见消停,坐拥了七房妾室,前些日子刚又纳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妾,北镇抚司等人还去凑了热闹。再说那刘公公,胡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容怀却像知道胡说心中在想什么似的,顾自乐了一声说道:“刘公公老骥伏枥,胡大人别断了他的念想。”

  胡说不与他扯皮,把瓷瓶重新揣回怀中。

  容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问道:“胡大人你这是……”

  容怀这话一出,胡说愣是被摆成和刘公公是一条线上的,胡说想起刘公公满头白丝但惯常是红光铺面的样,如今怀里揣着那瓷瓶犹如烫手的山芋,孜孜不倦的在看不见的地方发光发热。

  胡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容怀却笑眯了眼睛,安抚道:“寡尤,莫要生气。”

  京城中最热闹的地儿,不过就是胭脂味最终的地儿。

  像是这种地方通常挨着依山傍水,非图个意境不可,但京城之地,寸土寸金,寻个挨着水的地方已经是极好了。

  扬茶舍就在镇水旁,远远便有丝竹声不绝于耳。

  胡说和容怀两人,年轻俊俏,他们两个甫一进门就被人缠住了。胡说伸手便去挡,险些把一个人的胳膊卸掉了,凶神恶煞的倒是没人往上扑了。而另一边的容大人,看着就是个温和的,却见他衣袂未长却一点都没挨地,几步踏得稳,也不知是耍了什么把戏,愣是没人碰到他一下。

  扬茶舍内莺莺燕燕、满目的花红柳绿,胡说脸色越来越冷。

  他把腰牌摘下,扔到了柜台上,腰牌顺着檀木桌的纹路原地颠簸了两下,那老鸨停止了纠缠,垫着脚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她方看了北镇两个字霎时觉得魂不附体,连退了三步,规规矩矩的问道:“官爷,不知有何事需要帮忙的?”

  她平时确实也见过锦衣卫来她这里寻开心,但她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不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这位锦衣卫大人从刚一进门就面色铁青,而且哪位来寻欢作乐还甩出锦衣卫的腰牌。

  老鸨看了看摆着一张冷脸的胡说,胡说迟迟不说话,她有些冒冷汗不知道哪儿得罪这位了,她转向了他身边看着和善许多的容怀。

  容怀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笑了一下,开口问道:“出了命案,我们怀疑人是今雨杀的。”

  老鸨愣了一下,突然裂开嘴笑着说道:“今雨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会杀人。”

  容怀挑了挑眉,伸手在柜台上点了两下,“还请配合锦衣卫断案,把昨夜的账目拿出来,不若就去昭狱报道可好?”

  老鸨忙不迭的把账本拿了出来,身上的冷汗就没停过,她倒是看走了眼,这位连官职都未报,恐吓人的手段信手捏来。

  容怀翻开账本,昨夜带走今雨的正是南城许家公子许牧。在八两药铺买药也有他一分。

  胡说与容怀对视了一眼,合上了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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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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