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杨燕和舞伴们提前来到剧院排练,因为晚上就要演出了,白天在这里排练和走台的节目比较多。门口开始有电视直播车在走位、布线。同学们对直播车上的电视机充满了好奇和兴奋,有的伸长了脖子往前挤,想看个究竟;有的想迈步上车去摸摸,被旁边的同学拉了下来。
靳雪说:真像在梦里啊!想不到自己就要上电视了。
李露说:别大白天的梦啊梦了,先把节目搞好,听说这现场直播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点差错都出不得。
杨燕站在她们身后,不急不慢,脸上虽然没有太大的兴奋和惊喜,但心里又何尝不像同学们一样感慨呢?有些机遇,你在经历时并不觉得,过后你才会觉出它的珍贵和稀罕。
她静静地看着同学们真实而欢欣的表情,想起李露的话,倍感肩上担子的沉重。
可杨燕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一直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无力,但她还是强打精神走上了舞台。
虽然昨晚一个人摇轮椅一步不差地定位在舞台中央了,但今天和舞伴们一起配合时,又出现了一些偏差,她们一次一次地重复排练,姚老师为了晚上的演出要求杨燕哼唱把节奏掌握好就行,保护嗓子重要。但杨燕觉得这样情绪投入不到位影响整体效果,后来还是坚持唱,只是音高的区域她采用了假声。
在第四遍时舞蹈与歌曲终于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了,而且配合得非常默契,同学们怕杨燕累建议把舞台让给别人练,但杨燕要求再排了两遍。就在她从轮椅上走下来准备往酒店休息时,突然眼前一黑,脑子一阵晕眩,就倒地上了,身边的晓梅被吓得直叫:姚老师,杨燕倒了……
同学们和姚老师闻声赶来,姚老师一摸杨燕的额头,惊叫:不好,发烧了。
姚老师二话没说就把杨燕背上,直奔医院。
省城医院里,杨燕躺在病床上打点滴,睡着了。
市医院里,李老师病情再次加重,医生和护士在他的病房里进进出出,陈子航与李老师家人在门口守护。
门再次被推开,护士出来,陈子航和李老师家人齐齐上前还没等开口,护士说话了:抢救过来了,病人想见你们,但得控制好时间,最好不超过五分钟。
再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李老师,看着眼前的亲人和朋友,尤其是看到年幼的女儿那双本该充满童真和纯情的眼神,尽显忧伤和恐惧时,他流下了那从不轻弹的男儿泪,七岁的女儿晴晴伸出小手一边给爸爸擦拭一边哽咽着说:爸爸不哭,晴晴也不哭……
晴晴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心碎!
护士进来提醒探视时间到,大家心里不管有多不舍离开,但都十分自觉地往门口走,李老师用微弱的声音叫住了陈子航。
陈子航:哥,还有事?
李老师:你……能帮我去一趟省城吗?
陈子航脑子里迅速地搜索着李老师与省城有关联的事物,竟脱口而出:看杨燕?
李老师微笑地用眼神默认:是的,她是个心思很重的人!
陈子航想都没想地直点头,这个时候就是让他去一趟北京,天津他都无条件允诺:没问题!让我带什么给她?
李老师歇了一会:就说……今晚我会在电视机前……看她的演出!
其实一句话完全可以通过电话传达,可陈子航知道,这句话通过电话和通过他本人传达意义完全不同,他什么也没再问就向车站方向走了,在他心里,此时李立的任何要求对他都是一种恩惠,他们相识十年,李立一直像亲哥哥那样爱护和帮助自己,看着他从一个报社广告业务员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头版记者,他的人格魅力一直是陈子航前进的动力。
省医院医生办公室里,姚老师焦急地问:她现在还没醒呢,医生,她真的只是劳累过度吗?
医生很肯定地说:是的,你不用太紧张,她只是神经过度紧张,加上缺乏休息,这瓶点滴完了烧就全退下来了。
杨燕的梦境里:一个下着细雨的午后,马路上停着一辆大巴车,身着演出服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上了车,杨燕和李老师还在马路上说着什么,司机一再按车喇叭催上车,李立把杨燕送上车的台阶,杨燕反过手要去拉李老师一起上来,可他却挣脱了杨燕的手,让车门慢慢关上,他挥起右手向车上的同学们告别,车子缓缓驶出,渐渐驶过李老师的身边,杨燕发现李老师站着的马路在慢慢塌陷,她的李老师整个身子也随之一直往下往下再往下,直到人和路面看不见了……
杨燕撕心裂肺地喊:李老师……
她醒了,虽然身体还是没力气但烧退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她猛地想起什么,拄着拐向医院大厅走去。
在前台她向护士打听了公用电话亭的位置。
陈子航风风火火地从车站打车直奔演员入住的酒店,可刚下车就遇到下楼买东西的李露说杨燕住院了,他掉转身又重新坐上刚才的出租车直奔医院,他一路在想,晚上就演出了,杨燕却在这个时候生病住院,李老师和杨燕之间真是有心灵感应呀!
可当陈子航来到病房时正遇上四处寻找杨燕的姚老师。
陈子航和姚老师在医院门口,姚老师一头大汗地说:你说这人还发着烧呢?能去哪呢?
陈子航一边徘徊一边思考,然后安慰姚老师:别急,咱想想她能去哪?您确定刚才您离开房间时她在睡觉?
姚老师肯定地点点头,陈子航果断地转回大厅前台。
陈子航:护士小姐,201病房的病人,就是脚有点不方便的那个女孩,你看见她往哪走了吗?
护士:哦,她刚才问了我电话亭在哪。
陈子航返身回到门口:姚老师,咱分头找附近的公用电话亭。
陈子航在一座天桥附近找到杨燕,她正蹲在亭边发呆,当他看到杨燕那种孤单而全神的模样,陈子航心里泛起阵阵怜爱,正如李老师所说,她心思太重了,重得把她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陈子航没有立即叫唤杨燕,而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杨燕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背靠电话亭,当她看着一双男式皮鞋停在自己面前时,一抬头泪就涌了出来,陈子航蹲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嗯,烧退了。
杨燕却他的手拿开,使起小性子责怪他说: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陈子航想开一个玩笑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我这不接到你电话,直接来了吗?
可杨燕却紧紧追问:快告诉我……
陈子航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他很好,他让我告诉你,晚上他会在电视机前看你的演出。
杨燕听完含着泪笑了,那笑里有幸福,有欣慰更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