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皎兮坐在院子里藤架下的椅内,手中一卷书,但她并未看,只是望着院子外等着那个人到来。
过了晌午,丫鬟才欣喜跑来,叫道:“将军来了,小姐,将军来了。”
肖皎兮闻言抓紧书,抬眸道:“你下去罢,没吩咐不要过来。”
主子的命令不得不从,丫鬟福了福身退下去。
肖皎兮去屋内端出了一早就沏好的茶,她刚将茶放在石桌上凌骋池就进来了。
这个她以为会爱她的男人,她打算抛弃过去一心一意对待的人,如今爱上了别人,叫她选择了负心。可笑的是也不知是谁先负谁的心。
肖皎兮站起身:“夫君,你来了。”
凌骋池环视院内一圈,他已经许久不来这里了,连面前这个人,都快忘了。
“你要离开?”
“嗯。”肖皎兮颔首,将茶递给凌骋池:“这是你爱喝的青梅茶,解暑。”
难为她还记得。凌骋池知道自己此生恐怕也是负了她。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问道:“你今后可有打算?”
他没问为何离开?没有挽留,只是问了她的打算,当真是无情。肖皎兮苦笑:“我若走,夫君可愿意跟我走。”
凌骋池闻言放下茶盏,有些话他是要说清:“皎兮,当初娶你我就说过不会爱你。”
是。肖皎兮颔首,是她死乞白赖跟着,要一个名份也好。
“夫君,我这些年……是真爱你,无怨无悔。”肖皎兮走到他身后,为他捏肩:“即便夫君又娶了夫人,我都想在你身边,可是如今……”
她顿了下,凌骋池只以为她是因为薛厉男:“皎兮,你是明白人。”
“我倒想当个糊涂人。”肖皎兮叹了口气,梳理着他的墨发:“人生在世难得糊涂,身为女子,不是要精明,是要精明的糊涂。我以为我最的很好,可是依然不能得你喜欢一分。我能问一件事吗?”
“你说。”
“你喜欢她哪里?”
说起薛厉男,凌骋池脸上露出几分柔和:“她没有哪里好,也不如你温柔,但她有颗平常心。”
平常心……她确实没有,也不会有。肖皎兮苦笑:“原来我输在了这里。”
肖皎兮松开手,看着他背影终是下了决定。
“夫君……”
肖皎兮垂下手。
“我们终归会是陌路……”
一把匕首从她袖中滑出落进她手中。
“你为了你的国,而我也为了我的国……”
匕首狠辣捅进凌骋池背部,很快又拔出又捅进去。
肖皎兮看着他惊愕的目光,只觉得眼前血红一片。她双手颤抖,眸中含泪看着他:“我们……各为其主。”
凌骋池从未怀疑过肖皎兮,在飞花漫天的林园内遇见她的第一眼起从未怀疑过这个人,即便不能爱她,但真心相待,他也从未对她起疑。可偏偏是这个人,偏偏是她……
“银月?”
“我的真名是木雅。”肖皎兮跌坐在他面前,又送了两刀进去。凌骋池想出手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力,他猛然想起刚才那杯茶:“你在茶里下毒。”
“只是令你浑身无力罢了。”肖皎兮手攀上他的脸轻轻抚摸着,脸上有眷恋,不舍。她并未拔出刀,反倒送的更深:“从一开始我接近就是为了杀你,但我喜欢你,从第一眼,你朝我走来,我就觉得心要跳出来。我违抗了命令,我想着,只要你喜欢我,那你就不用死了,我也不用杀你了。”肖皎兮笑得凄凉:“可是你却不爱我。”
木雅,附国公主。凌骋池曾闻其名不见其人,岂料此人早已潜伏在自己身边了。
“银月是你,你是银月。”凌骋池捂着伤口,剑眉紧拧,眸底冰冷:“杀手是你派来。”
不是疑问是肯定。
肖皎兮不置可否:“我的目的不是你,是薛厉男。”
凌骋池一惊:“你从何时知道?”
“我从何时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肖皎兮想笑却笑不出来,她的脸上沾了血迹,模样甚是凄凉:“我是要杀她,她夺了你,又打乱我本来计划,我就要杀了她。但我没想到有人会解相思毒,救她。”
世事难料,步步为营算好的到头来一场空。
肖皎兮看着他:“她不死,我只能按我之前计划,杀了你。”
杀凌骋池,一是为了附国;二是因为恨。
“从薛厉男被救我就知道计划完了,杀她有什么用,杀了你才好,你放心,你死了我也去陪你。”
凌骋池觉得她疯了,他拼尽全力甩开她的手:“杀我是任务,附国在边境已经开战,杀我是不想我去边境。”
肖皎兮摇了摇头:“我如今说什么有用么?”
她笑了一声,凌骋池双目瞠大,见她嘴角流出鲜血。肖皎兮似是知道自己流血,用手碰了碰血迹,笑了笑,眉目轻柔:“附国与昆明国的战争不会停止,只会继续。在附国,皇家子女从小训练,秘密遣入敌国,步步算计为营,送到重要人身边打探情报。我死了,还会有人继续,不会停止。”
她慢慢道,却觉得可笑:“可昆明国又何尝不是,战争是残酷的,我们这样潜入敌国秘密执行任务又何尝不是。”
凌骋池猛然想到秦朝崖,这个人身为皇商,但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肖皎兮咳了两声,叹道:“真好,我解脱了,不过可惜,还有些人……”
“皎兮。”凌骋池看着她倒在自己怀中,心情一时千回百转,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战场上留下的伤疤无数,肖皎兮给他几刀虽极狠但他尚能忍受。
肖皎兮没为自己留下退路,这是她的结局,也会是她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咬碎藏在牙龈里的毒药。
凌骋池喊来了守在外面的丫鬟,丫鬟进来见到二人倒在血泊中吓得脸色苍白。凌骋池冷静吩咐她叫人去找大夫,又吩咐丫鬟将他扶起。
将军府人心惶惶,不知谁伤了将军,也不知肖皎兮被谁所杀。凌骋池亦不会透露出半句,只怕被有心人抓到把柄,因此才在肖皎兮伤他时并未叫人。
秦府内,管家秦岭步履匆匆跑到书房通知秦朝崖:“银月死了。”
秦朝崖搁下笔,银月死了,还会有下一个‘银月’。
“我会禀明圣上。”秦朝崖吹干墨汁。
管家担忧道:“若是透露出银月真正身份,圣上必然疑心凌骋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秦朝崖合上奏折:“圣上会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