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来啊!躁起来!
千羽之城2017-10-20 23:435,756

  彭昭把车速降下来之后,一边关注着后面跟了一路的出租车,一边慢悠悠地把车遛到了赌车的场地附近。

  临近午夜十二点,年终狂欢的第一场豪赌即将开始,旧车场半个主球场的大小,被点着的四五个篝火堆照得通亮,橘红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眸子里,像是灵魂也被燃起了一把火,骨子里被城市压抑着的野性也破土而出,正在随着老大的音乐鼓点声而鼓噪着澎湃的跳跃。

  场地最边上停着的一个不起眼的大箱货敞着门,里面架着整套的音箱设备,单曲循环放的是《Tokyo Drift》,音效好得不得了,强劲的节奏跟开演唱会现场似的。

  庾欢坐在彭昭后面,把头盔摘下来单手抱在怀里,伸出去脖子好奇地往前看。

  其实对赛车什么的她倒是不陌生,平时她心情很好或者心情很不好的时候,彭昭也总会找个场子带她过去撒撒野散散心。

  但现在这个年底总结盘点似的赌车大会,跟以往她见识过的那些还是不太一样。

  一大群机车男女们正随着音乐High的不行,虽然没穿什么奇装异服,但不管是装束还是气质,都充斥着一种“不是好鸟,别惹老子”和“看你不爽,不服单挑”的气势。火辣性感的女郎三三两两地围在准备比赛的车手身边大胆地调笑,机车的马达声、音乐声和男人女人们的尖叫口哨嬉笑声混在一起,放肆的激情燃爆全场,像是一场群魔乱舞的大狂欢。

  这场面比她以往见过的更野性。

  充满兽性的那种野性。

  庾欢在背后拽了拽彭昭的衣服。

  彭昭蹬着车慢慢往前晃悠着,语气有点调侃,“干什么?害怕了?害怕就回。”

  这话是反着问的。

  他们家庾小驴怕什么呀,遇上这种场面,不撒着欢儿地叫嚣着要自己上场就不错了。

  庾欢果然没理这茬儿,在他后面捅捅咕咕地提醒他,“后面跟着那出租停了。”

  彭昭其实始终都留意着后面那车的动静,这会那车停在场地外围与他们距离越拉越远,却始终没人从里面下来,看上去单纯无害很听话的样子,跟那些准备找事儿的有着迥然不同的温油气质。于是他对庾欢摆摆手,颇为大度地说:“停就停了,反正跟了一路也没什么动作,不管他了。可能真是那家的迷妹来看比赛。”

  不轰油门不玩命的时候他这车发动机动静挺小,靠近的时候喧闹嘈杂的旧车场里几乎没什么人注意,直到过了场地外围往里面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谁眼尖,冲着他们高声吹了个口哨,引来了周围几个人循声回头,有人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喊了声“卧槽”,话音还没落下,就跟人群惊奇的起哄连在了一块儿——

  “彭昭?他今天怎么来了?”

  “大大大佬诶!”

  “哎呦喂,后面还带着妹子呢!铁树今年要开花了这是?!”

  “今天跑过来,是吃饱了撑着闲的?还是打算要虐死谁啊?”

  此起彼伏的议论和尖叫口哨声混在一起,跟潮水漩涡似的,以他们为中心向场内扩散而去,庾欢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忍不住又怼了怼彭昭后背,“没想到你还挺红的?”

  彭昭把车停在赛道起点上,摘了头盔,对她挑着眉毛点头,一本正经地诚恳道:“比网红还红。”

  庾欢问:“为什么有人说你不该今天来?”

  彭昭摘下头盔甩甩头,“因为我本来打算26号再来啊。”

  他太了解庾欢了,故意绕着圈子逗她,就是模棱两可地不肯说重点,庾欢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从车上跳下来抻了抻胳膊腿儿,正准备对她师兄刨根问底“为什么打算26号来”,一个卷发美女大冬天只穿了一套上红下黑、严丝合缝的紧身皮衣,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涂着鲜红指甲的纤细手指轻轻摁在了大蓝的车头上,抢在彭昭继续搅混水和稀泥之前回答了她——

  “因为去年他跑了第二。”

  身材高挑火辣的美女化着浓妆,烈焰红唇娇艳欲滴的样子很魅惑,棕色的大卷发,眼线微微上挑着,贴着老长的睫毛,眨眼的时候庾欢觉得赤裸裸的电光热切大胆地全都打在了彭昭的身上,“前三天,每天跑出来的头三名,加上上一年决赛的前三甲,12个人,最后一起参加26号的决赛——这场子历年的规矩都是如此,上一年胜出的人,是不需要参加前三天的比赛的。”

  她说着,原本摁在车头上的两根手指随着场子里音乐的节奏轻巧地攀上来,抵在了彭昭带着手套扶着车把的手背上,语调很轻快,声音嗲嗲的,带着点儿挑逗似的韵味儿,“所以彭老板,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跟赛场里其他机车宝贝打扮的美女随便抓个骑手随口笑闹的样子不同,庾欢根据卷发美女看彭昭的眼神和对他的态度,很八卦的推测,她师兄跟眼前大美女之间肯定是早就认识的。

  果然,美女话音刚落,彭昭就不客气地反手把美女水葱似的纤白手指拍掉,表情态度完全是惯会装腔作势的彭某人面对熟人时才有的态度,“裴冬冬小姐,请把舌头屡直了说人话。”

  原来大美女叫裴冬冬。庾欢心里琢磨着,这跟她表哥慕天天的姓名匹配度挺高的……

  裴冬冬啧了一声,靠着车头瞪了彭昭一眼,“你今天来干什么?”

  彭昭说:“玩玩,练练手。”

  裴冬冬也不客气,涂着红指甲的手隔着几厘米远指着彭昭的脑门儿,“练你妹,你这样坏了规矩懂不懂?”

  彭昭也从车上下来,低头叼了根烟,借着裴冬冬递过来的火点上了,抽了一口才没个正经地回道:“规矩?”他说着指间夹着的那根烟染着的一点猩红火星冲场内的一群牛鬼蛇神虚晃了一下,对裴冬冬半是揶揄半是调侃地笑,“这场子还有什么规矩吗?”

  裴冬冬眼角一挑,飞回给彭昭一个更不正经的眉眼,“决赛历年来都是12个骑手跑的。今天你要上了场,不管你是输是赢,那不都只剩下11个了吗?”

  “有约定俗成就会有打破陈规——裴小姐要懂得变通啊。”彭昭说着抬手揽过了庾欢的肩,“再有,你还真别说‘练我妹’,我还真就是带我妹来玩玩练练的……”

  庾欢:“……”

  庾欢有点想骂人但是及时忍住了,想挣彭昭的手臂没挣开,抬脚要踩彭昭又被她师兄这只老狐狸躲过了,一时回味着彭昭刚才那傻缺似的话一边磨牙霍霍。裴冬冬局外人似的围观师兄妹俩人的互怼日常,关注的重点显然跟庾欢不一样。

  “你要带着她跑十八弯?”美女脸上的笑没有了,眼睛一眯,劈手夺过彭昭手里的烟扔地上抬脚就踩灭了,一脸浓妆衬上此刻的表情,简直冷艳凌厉逼人,张口就骂:“你丫出门没吃药吧!你俩都活腻歪不要命了?”

  彭昭烟被踩了也没生气,反而搂着庾欢肩膀的那只手绕过脖子捏了捏她的下巴,“活腻了没?”

  “……”此情此景,庾欢审时度势,很配合地摇摇头。

  于是彭昭又掏出根烟,这回没人管他了,他自己摸了火点着了,叼着烟,嘴里含混不清地对美女说:“听到了没?没活腻,所以放心吧,死不了。”

  “不行。”裴冬冬站直了,脸上没了笑容,可惜妆化的实在太浓太艳丽了,这会儿就算面无表情,看起来也不十分严肃正经,“你这样,我不会同意让你上场的。”

  “你看看那边,”彭昭从放嗨曲儿的箱货那边一歪头,“局都开上了,你不让我上场?”

  裴冬冬也在他仰头的同一时间意识到什么,脸色又变了变,随着他的示意看过去——果不其然,人声鼎沸中,那边已经开了赌局赌彭昭和庾欢的死活输赢。

  “我今天过来,后面还带着个一样全副武装的小丫头,傻子也看得出来我什么意图。包括你我,不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么?玩儿嘛,怕什么。”彭昭轻描淡写地耸耸肩,这回自己伸手把剩下半截的烟远远地弹开,推车上了临时画出来的起点上,庾欢注意到起点就是用简陋的白石膏粉画的,但是石膏线正中间横亘着一条深色的线,看样子像是用什么液体浇在土地上浸出来的,从起点开始,向着前方的山道延伸到了直至看不见地地方。

  马上午夜12点了。控场的人把箱货车里的音响声音调到最大,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谁,突然就拿着麦克,开麦开始读秒倒数。

  “59!——”

  “58!——”

  “57!——”

  带头的人越喊就有越来越多加入到倒数中,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向赛道起点聚集,准备拼命的、豪赌的、看热闹的连喊带叫嗨成一片,一个把辫子吊得高高的、带着粉兔子耳罩的姑娘气喘吁吁地扒拉开人群找到裴冬冬,一把拽住她往跑道前面拉,“冬姐你怎么还在这儿?要跟彭叔眉来眼去你俩什么时候不行?快走快走,赶紧的都等着你呢!”

  裴冬冬正跟彭昭僵持着一场眼神杀,这会被她连拉带拽,瞬间破了功,不爽地往后一挣,拽住了准备拉着她跑的姑娘,“急什么?这不还有半分钟还多呢!你!”她说着,猛一转头,气势汹汹地指着庾欢,声音这会儿也不嗲了,语调很泼辣,“不想让这傻逼过弯时候给你甩出去的话,赶紧的找根绳子把自己勒车上!”

  庾欢本来今晚上就受了刺激心情不好,小炮仗脾气这会儿被裴冬冬泼了盆油,她当即扣好头盔跳上车,从车尾部彭昭改过的暗格里转手就抽出了一根两只宽的安全带,从右拽到左“咔哒”一声摁进卡扣,抬头对卷发大美女一挑眉,“放心,专人专座。”

  庾欢心情不好,仰起头故意为之的一个示威,看在阅历丰富的成年人眼里其实更像小孩子争宠闹别扭。裴冬冬简直被气笑了,指着庾欢想说什么,但那边已经倒数到“30”了,再不走真快来不及了。

  “你们俩可真不愧是师兄妹,都特么一个德行。”最后,火辣的美女放下手,从兔子姑娘手里劈手拿过那个特制的超大号打火枪,深吸口气,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走向了被场内十数量摩托车改装过的疝气头灯照得通亮的赛道前方。

  她踩着恨天高的及膝皮靴,紧紧包裹在性感衣裤中的腰臀对着步伐扭的跟水蛇似的,她在庾欢刚才看见的那一道黑线最前方停下,随着读秒的数字越来越小,她一手拎着看起来颇有些重量的打火枪,一手随着连成一片的读秒声举起来,随着音乐狂躁的鼓点,简单地跳了一段大胆而奔放的动作。

  场内的男人们随着她一连串地舞动而更加热切躁动起来,而庾欢注意到,她在扭着水蛇腰跳舞的同时,把打火枪的枪口对准了地上被浸湿黑线尽头的一根……

  卧槽?开玩笑的吧?!

  ——一根引线?!

  电光火石间,没见识过这种“世面”的庾欢脑子嗡地一声响,就像回应她似的,与此同时,来自旧车场四面八方的倒数读秒数到“0”,喊麦的人带头一声尖叫,裴冬冬手里的打火枪朝着引线喷出了一道火舌——

  火沿着引线烧起来的一瞬间,庾欢终于反应过来,把土地浸湿了一道黑线的液体竟然是汽油。

  引线一经点燃,窜起的火苗立刻火借风势呼啦一下沿着地上汽油浇出来的痕迹烧过来。

  同一时间,起点十几台摩托发动机的声音如同怒雷,响彻整个山谷。

  那烧成一线的火像是在没画分具体赛道的赛场上横亘起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骑手分为左右两边,彭昭头盔的护目镜映着熊熊燃烧即将窜到起点白线上的火苗,拧油门的同时头也不回地身后的庾欢吼了一嗓子,“抓紧我!”

  话落,火线与起点白线相交重合,一霎间,起点十几台机车,几乎同时如黑夜流星一样,裹夹着惊雷般的声势,倏地蹿了出去!

  风驰电掣。

  仿佛不过瞬息就上了坡道进了林间,除了车灯,就已经看不清那十几台机车的轮廓了。

  能听见的马达震天响越来越小,原本站在人群外围犹豫着始终没敢进去的平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长着身量矮小,从夹缝里拼命挤到了最前面。

  然而此时再找,那里还能再看见庾欢和大蓝机车的影子?!

  平生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顺着已经渐渐熄灭的火墙向前跑去,一直跑到站在尽头看着山上的裴冬冬旁边,羽绒服里面还套着一身规矩校服的少年茫然地转头,犹豫地开口,有些胆怯地问身旁这位把打火枪杵在地上随手转着玩儿的女人,“姐……姐姐,那个小姑娘和蓝摩托……人呢?”

  他面对陌生人一紧张就会表意模糊词不达意,好在裴冬冬理解能力够好,闻言低头扫了眼他羽绒服拉下下面露出来的校服领子和下面穿的同款校服裤子……立刻就懂了,她拎着打火枪往肩膀上一扛,朝已经快要走到半山腰的那远看仿佛连成一队、如星夜银河般的摩托车灯一仰头,“那不么?快到山腰了。”

  不好的猜测似乎马上就要得到一半的验证了似的,任平生本能地抗拒着不想知道,心里擂鼓的声音都快赶上刚才那打雷似的马达了,隔了几秒,他才又问:“……干什么去了?”

  “赛车。看不出来吗?”

  “……从十八弯下来吗?”

  “嗯,终点还是这里。”裴冬冬说:“你要找她,还搁这儿等着就行了。”

  平生没等。

  裴冬冬话音都没落,他就发了疯似的又往场外跑。

  这会儿车开得远了,围在起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也都逐渐散开了,平生躲着人飞快地回到出租车上,整个人就跟机器人似的,动作飞快地系上安全带,盯着前面的眼睛发直,跟被他突然开门坐进来吓了一跳的司机师傅说:“叔,快走,开车,上山!”

  他说话跟崩豆没两样,说完就等走。但是至少能有几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车根本没动——

  不仅没动,师傅根本就没打火!

  好脾气的平生突然出离地愤怒了,“师傅?走啊!”

  司机却摇摇头,“走不了。”

  “为什么?三百块钱我今天晚上包您车,我们谈妥的,您凭什么不走?!”

  “这是什么天儿什么时间啊?上项山?不要命啦?”师傅敲着方向盘也很崩溃地吼:“再说,就算你不要命我也豁出去,那你也得看看这帮子飙车党都是些什么人!敢在这里开场子赌车,这还都开出去那么远了,你也是学生,你自己算算,那速度那距离是我们能追上的吗?!”

  平生像是一下子被人从惊心动魄中吼清醒了,直愣愣地坐在副驾上,不吱声了……

  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太知道项山是个什么路况了。

  刚才问是不是从十八弯下来,听见那个“嗯”的时候,他整个人的魂儿都已经吓飞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庾欢的师兄竟然带她来这种地方,甚至还带她去赛车!

  这……

  这简直……

  简直就是!……

  平生颓然地低下头,手臂撑在膝盖上,脸埋在手心里,觉得他没资格埋怨彭昭。

  如果自己能再有勇气一点、再果断一点就好了……

  如果不是怕被庾欢发现一直跟踪她的是自己,如果不是怕被她质问为什么这么做而一直藏在车里不敢上前……

  或许自己可以拦住庾欢不让她上车,又或许可以劝说彭昭叫他不要带着庾欢这样胡闹。

  可是什么都晚了。

  是他惹了庾欢,在她生日这天,反而触发了她的心锚惹她哭让她崩溃的……

  他应该跟她在一起。

  他应该陪她一起面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选择这种最危险的方式去发泄情绪。

  他该埋怨的是自己。

  不是彭昭。

  “对不起。”他在心里悄悄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这样了。”

继续阅读:第30章 凭什么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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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欢喜见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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