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凭什么管我?!
千羽之城2017-11-01 23:466,205

  追风逐电一般的快感。

  上山两三个弧度都不大的弯过去后,一直到山顶,有一段路很长的笔直缓坡,方才响成一团的马达声噪彼此拉开距离,处于车队中间靠前位置的彭昭控制着车速稍稍降下来,庾欢在他背后张开双臂,嘴里特别过瘾地“哇哦”了一声。

  任平生在山下担心的不行,自责的就恨不得要自裁谢罪了,然而小驴同学自己却没什么该害怕的自觉,反而玩的正嗨,穿风而过的极速呼啸让她觉得比坐过山车还过瘾刺激。

  什么压抑的抵触的恐惧的东西都能被这种冒险似的速度甩出去,庾小欢跌在谷底的心情放飞自我一窜老高,兴奋的已经开始八卦了,“师兄!刚才那女的是谁啊?!”

  “发令员!”

  “还有呢?”

  “裁判!”

  “还还有呢?!”

  “……你想听我说她是谁啊?”

  “她是不是也喜欢你?”

  “扯淡,她是李越庭前妻!”

  “……谁?”

  “就是年年这条道跑第一的那个!”

  “不是,她都结过婚了啊?一点都看不出来诶!”

  “怎么谁结婚离婚还得在脑袋上贴个条写‘已婚’、‘已离’?”

  夜里山上没灯,十几台机车的疝气头灯前前后后明晃晃地照亮了前方的山路,山顶已然近在咫尺,上坡过了山顶几百米的平路,就是下面的一连十几个的下坡弯道,然而师兄妹俩谁都没点过死亡发卡弯了该严阵以待的自觉。

  四周噪音太大,他俩扯着脖子在车上嗷嗷喊,偶尔超车或者被人超的时候,对方骑手扭头看过来,面罩下面看他俩的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似的,外带着十足的不爽。

  ——麻痹的彭昭这个万年老二的货,今天带着个妹子跑过来在第一场里找屁的优越感,是不是有病!

  有病的彭老板艺高人胆大,大蓝冲上山顶后他顺手打开了车上的音响,庾欢坐了这么多次车,从来不知道这车竟然还能放嗨曲儿,顿时觉得座下这是一台奇经八脉都畅通无比的大蓝,“隐藏功能这么多?哪天是不是还能变个身?”

  “不用哪天,现在就给你变——”下坡路段近在咫尺,彭昭轰着油门伏低了身子,后背微微弓起,整个人在黑夜里如同一头即将扑食的敏捷黑豹,在暴起前对身后的小尾巴做最后的安全确认,“坐稳抓紧了吗?你受伤的胳膊还可以吗?”

  庾欢顺着他向前弓起的身子靠过去,双手抱紧了彭昭的腰,“没问题!”

  “预备——”眨眼间彭昭已经骑车到了平路尽头,庾欢在后面看不见前面的路,只在极速从眼前掠向身后的景物中听见他非常亢奋地喊了一声:“起飞!”

  ……然后车就真的腾空飞起来了。

  大概有两秒,庾欢一口气含在腔子里忘了吐出去。

  只觉得整个人都失重似的高高跃起,直到下坡加速的车子轮胎落地猛地一阵颠簸,庾欢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这特么就开始下坡了!

  飞下来的!

  哇塞不愧的机修店的彭老板,技术真流弊!

  流弊得简直……

  庾欢没“简直”出来。

  车身骤然歪向一侧,她惊心动魄地赶忙转头又往两边看,刚从起飞降落的颠簸中缓过来的、转眼已经变成钢铁怪兽一般充满杀气的大蓝,已经贴着第一个发夹弯的双向车道的中线切进去,速度不减地继续往下面绕了!

  左边是岩壁,右边山涧下面就是河,庾欢瞧着自己和地面大概形成了一个60°的角,这个弯过完,彭昭已经把十几台车全都甩在了后面。

  这还是彭昭第一次这么虎地带她飙车,庾欢心跳得跟擂鼓似的,血流加速得仿佛耳朵都能听见声音,又紧张又兴奋又刺激,但这时候绝对是不敢再跟她师兄说话让他分心了,从弯道出来进下一个弯道之前,她把含在嗓子里的那口气儿吐出来,一边“啊啊啊啊”发泄似地在心里咆哮着,一边把刚才卡住的惊叹补全了。

  ——流弊的简直……简直就是流弊啊!

  除了这个词儿,快被肾上腺素淹没的大脑里已经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真爽!

  太痛快了!

  什么“毛茸茸软乎乎”的小动物,都见鬼去吧!

  复活的庾小欢所向无敌!

  下山的路弯弯绕绕,如同坐了一次超长版的过山车,等从项山上下来,平道坦途上,从亢奋忘我的状态回过神来的庾小欢再回头瞅,发现剩下的骑手们已经被大蓝甩到了老远之外……

  彭昭车速没慢,但后背紧绷的肌肉松开了,庾欢始终紧紧搂着他的腰,通过呼吸的起伏猜测她师兄应该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接着在机车音响动次打次的节奏中突然很正经却没头没尾地跟她喊了一声,“17了哟!”

  “……”如果不是时间太敏感,庾欢根本不能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但这会儿直接秒懂,她眯着眼睛看着此刻已经黑黢黢的项山,随便“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彭昭又说:“生日快乐!”

  庾欢不太乐意地怼他,“十二点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你反射弧是打死结了吧!做个开颅手术去捋直吧?”

  “老子想说就说。”彭老板故意挑了个坑骑过去,突如其来的颠簸差点让毫无准备的庾小欢扭了脖子,恶作剧成功的彭老板十分霸气侧漏地嚎:“生日快乐!!”

  庾欢拿出门没吃药的师兄没办法,但是好在心情已经飞得很高轻易摔不下来了,于是烦不胜烦地妥协,“知道啦!”

  庾欢的语气特别坏,但彭昭一点都不以为意,非主流祝寿说完了,他逗趣似的喊着问她:“庾小欢!想当第几啊?”

  庾欢回头又看看他们跟后头车之间的差距,突然福至心灵地察觉到了一个不可说的秘密:“……你不是都靠这办法万年当老二的吧?”

  “那不能,”彭昭笑呵呵地说,“李越庭那人猴精似的,要这么玩他,他早翻脸了。何况我拼了命也不可能跟他拉开这么大的距离。”车走到山下马路上就减了速,彭昭说:“决赛的时候玩的比这个高级多了。”

  庾欢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想当第一啊?”

  只听前方有病的彭老板哈哈一阵怪笑,从后视镜看看后面逐渐跟上来的摩托,笑够了才没个正行儿地说:“因为你师兄是个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奇男子呀。”

  “呸!你是不是跟慕天天一起混久了?怎么跟他一样不要脸了?”

  “近墨者黑,我也很绝望啊……”减慢车速的大平道,彭昭彻底放松下来,直起身习惯性地在庾欢搂着他腰的手背上拍了一把,“所以,我们家小驴想要当第几啊?”

  “第一!”庾欢放开勒着他腰的手也坐直了,伸直了胳膊做了个向前冲的姿势,“庾小欢所向无敌!”

  让人热血沸腾的马达声由远及近,一直守在场内的人群不约而同朝远方望去的同时两边散开让开赛道,裴冬冬一脸娇俏冷艳地站在了起点白线与方才火墙相交的最中间,画得妩媚的一双电眼微微眯着,凝神朝远处看去。

  通往终点的赛道上,冬日夜里的冷空气被燃烧炽烈的篝火烤得微微扭曲,前方的景象看得并不真切,直到引擎声噪越来越大,一束头灯的强光利剑般割破浓烈黑暗射向人群簇拥攒动的终点,艳丽的女人嘴角紧紧抿着,目光与在场所有人一同锁定了第一个冲向赛道的骑手——

  紧接着,躁动人群爆发了出了一阵掌声尖叫与流氓口哨混杂在一块儿的欢呼跟喝骂。

  “卧槽,这特么不是来捣乱的吗?!”

  “我说什么来着?今天这种阵容,肯定是‘万年老二’稳赢不输嘛!”

  “赢了赢了,给钱给钱!”

  “操……”

  裴冬冬看清了打头的那台车,轻轻松了一口气。

  手起旗落,大蓝贴着她身边飞驰而过,带起的风凛冽地浮起她的长发,在她性感的大波浪落下的同时,稳稳地停在了方才引线被点着的地方。

  始终在场内守着,此刻却埋没在人群里的平生眼睁睁地看着大蓝风驰电掣一阵风似的刮向终点,亲眼看见车上全须全尾坐着两个之后悬着的心一松,等车停了彭昭和庾欢从车上下来,他还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得反应不过来。

  直到看见庾欢跳下车的时候跟瘸了似的踉跄了一下,被彭昭抓着扶了一把……

  长时间紧绷着肌肉关节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这会儿两条腿连冻带僵又冷又麻,站在地上都已经不太肯听使唤了,庾欢摘掉头盔手套和护膝,龇牙咧嘴地躬下身子揉膝盖,正揉着,往下看的视线就瞧见了两双从不同方向“嗒嗒嗒”朝他们奔过来的鞋……

  一个套着恨天高的过膝长靴,一个穿着冬款的运动鞋。

  那个运动鞋似乎还很……眼熟?

  眼熟?

  我的妈呀,不是吧?!

  庾欢跟被人扎了一针似的,还维持着揉膝盖的姿势,头却已经万分惊悚地抬起来了,等看见任平生那张脸,庾欢整个人惊骇如同见鬼,竟然连忙站起来下意识地扯过彭昭往自己身前挡了一下……

  心虚!

  可是我为什么要心虚??

  妈个叽我也不知道啊!

  庾小驴内心咆哮体OS简直快要爆体而出了,人却被跑过来的任平生一把从彭昭身后拽了出来,“你腿怎么了?受伤了??我看看!”

  刚才看她瘸着腿下来,平生吓的都快魂飞魄散了,本能地就着急跟她确认情况,早前的自责和不安一股脑全甩在了脑后,他说着就弯腰伸手想去碰庾欢膝盖,手刚伸出去,脖领子就被拎住了,接着整个人被迫被提溜直了……

  彭昭拎着他,对竟然出现在这里的三好学生颇感惊奇,身形对比之下,瘦小的平生在他手上如同小耗子,“……你怎么跑这来的?”

  平生挣扎着:“庾欢的腿怎么了?”

  庾欢踢踢腿儿,“坐久了,麻了。”

  “……”平生一愣,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冷静了,不挣扎了,“……彭哥,放开我吧。”

  彭昭歪着头端详着这个跟飙车场格格不入的校服小子,看了半晌,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刚才跟了我们一路的那个‘的士迷妹’,不会就是你吧?”

  任平生:“……”

  庾欢:“…………”

  一针见血扎破了平生马甲的彭昭给了庾欢自求多福的眼神,跟着虎视眈眈在旁边站定的裴冬冬走了,“你俩聊吧,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叫我。”

  彭昭一走,回过味儿来的平生和庾欢跟对方面对面都有点说不上的尴尬,沉默了片刻,竟然不约而同一起开了口——

  “你怎么跟过来了?”

  “你怎么能跟到这里来飙车?”

  两个人的动静混在一起,庾欢和平生都顿了一下,然后又下意识地回答对方:

  “你管我呢。”

  “我不放心。”

  这回异口同声的动静落下来,俩人谁也不吱声了……

  突然被平生窥见了自己“违法乱纪”的课余活动,一向活的自我、把别人眼光评价当空气的庾小欢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十分抵触被任平生知道自己这种撒野解压的方式,竟然心虚露怯到了用色厉内荏来伪装自己,可是充满冷硬拒绝的话说出去的同时,她听见平生温和而忧虑的一句“我不放心”,浑身竖起来的刺儿忽然有如同被人放了气儿的小刺豚一样,瘪茄子了……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同样怔住不动的男生,并不知道平生把她的冷硬跟方才毛绒玩具小礼物闹出的事故联系在一块儿了。

  平生以为她此刻的态度完全是源自不久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他蹲在“豆日”附近等庾欢的时候,他在出租车里对他们的摩托亦步亦趋的时候,大半个晚上,他打了各种各样的腹稿,试图来跟庾欢解释这件事,也想了办法试图在再次面对她的时候帮她摆脱心锚的困扰,可是此时此刻,腹稿也好,办法也好,他都说不出来了。

  脑子里每一个正经的念头里都糅杂了对庾欢跟彭昭去飙车万一出了事的恐惧,如同病毒程序搅乱了脑子里已经输入的程序代码,就跟脑抽了似的,嘴完全不受控制,不知怎么,就说了最不招人爱听的话来:“就算心情再差,你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发泄纾解,你想没想过,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一句话像是沉默中突然爆开的炮仗,点燃了瘪茄子的庾小驴紧绷的神经里刚要偃旗息鼓的火药。

  “我在干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坐我师兄的车,根本不可能有事。你杞人忧天个什么劲儿?”

  平生刚才一句话出口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但是庾欢反应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补救什么,仓促间没来得及调整的情绪直接就被庾欢带走了,“万一呢?项山的十八弯大白天开车下来都得小心翼翼的,你们大晚上跑来参加这种不要命的比赛,万一出事了,你们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现在好好地站在这儿,你做这种假设有意义吗?”

  “我做这种假设是想让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你还上学呢,大半夜跑这里跟这帮社会人混在一起,于情于理也不应该。你刚过完生日,17了,也不小了,能不能做这些事之前也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

  庾小驴是典型的得顺毛摸,这会儿平生戗着毛的往上撸,撸得她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别人?别人是谁啊?我妈我师父都不管我这些,我哥我师兄还都愿意带着我出来呢!还有哪个别人?你吗?你谁啊?凭什么在这儿一本正经地教训我?”

  “我!——”平生哽了一下。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抠进肉里了也感觉不到疼,被庾欢的针锋相对的尖锐问题顶得没话可说,连憋带气得脸色通红,忍了又忍,然而也在往外蹿火的心里想要吐露真情实感的欲望太强烈,他咬着舌头从舌尖一直疼到了舌根,终于还是没能压住也想宣泄的本能……

  “凭我会担心你,凭我在这里等得心焦恨不得自己上山去找你行吗?凭我担心你一个人从学校出去时那种状态会出事,所以才跟了你一路行吗??凭我害怕你再受伤,不想让你再有任何差错行吗???!”

  说到最后,一直以来像是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任平生,面对庾欢竟然是喊出来的。

  喧闹的车场里,离他们近的人几乎都寻声看了过来,站在大蓝旁边大眼瞪小眼的庾欢和平生不知道,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对闹别扭吵架的小情侣……

  但是就算知道,也没心情去管了。

  庾欢万万没想到她没过脑子甩出去的几根刺竟然逼出了任平生这样的答案,吃软不吃硬的小驴长到现在最怕别人对她好,因为一旦确定谁是真心对她,她一身自带攻击力的刺儿就再也炸不起来了,对向来靠自带的坚硬外壳保护自己的庾小欢来说,这于她,就像是自行放弃了抵抗,从此丢盔卸甲地站到了对方面前。

  她长这么大,能让她从骨子里信任并且认可的,无非就是五根手指能数过来的那几个人——老妈、小姨、慕天天、彭昭还有师父。

  她能把自己安心交付给对方而不用费心考虑是否可靠的人太少了,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很大程度上拒绝与人深交,以至于现在突然听到有人对她说这些话,竟然怔愣当场不知所措。

  就像一直浑身都炸了刺的小刺猬突然被丝绸绑住了四肢,柔软却难以挣开,让她无法再团成一个刺猬团子,面对“敌人”想扎哪就扎哪了……

  庾欢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个局面,在庾欢吃了哑炮般的沉默中,情绪得以发泄、蹿火的心情自主降温的平生也回过味儿来,他对自己刚才不过脑子的冲动后悔不已,在庾欢始终不说话也没反应的缄默中越发感到尴尬又无地自容,正绞尽脑汁地想说点什么来把刚才说的那些话掀过去,话还没想出来,却看见庾欢转身两步上前跨上了大蓝——

  平生一惊,几乎条件反射地意识到庾欢要干什么,抢步上前要去把庾欢拽下来,可是指间刚擦着庾欢胳膊的时候,突然听她头也不歪一下地说了一句:“别拽这条胳膊,骨折还没好呢。”

  “……!”平生下意识地松开手。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对他的话没做任何回应的庾欢一拧钥匙,二话不说地自己骑着摩托逃也似的跑了……

  “——庾欢!回来!!”然而不知所措到只能落荒而逃的庾小驴哪会听他的?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摩托眨眼间就蹿出老远,平生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着追了几步猛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刻有掉头往来时停车的方向跑,没跑几步迎面撞上了不知打哪儿追过来,却同样只吃到一嘴尾气的彭昭,俩人差点就真亲密接触地撞在一块儿了,彭昭一把抵住平生肩头,脚下急刹的同时,看着夜色里只剩下一个尾灯的大蓝,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我操!”

  平生也一把反手抓住彭昭的手腕,来不及多解释地就拽着他一起往场外冲,“走!外头有车!”

  平生用一整月三百块的零用钱包下来一整晚的那台出租车!

继续阅读:第31章 不可对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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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欢喜见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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