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别哭,别哭了
千羽之城2017-10-03 23:263,848

  庾欢的失控突如其来且不受控制,平生被她一把推开,猝不及防撞在连接桥的护栏上,钝痛袭来,他的第一反应是庾欢还没好利索的肩膀。

  但是他没敢动。

  怕吓着她。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平生能猜到,肯定是毛毡猫咪吓着她了。

  她应该不是害怕这个东西本身,而是它激起了她的心锚。

  心锚啊……

  平生兀自打了个冷颤。

  他完全不能想象,看起来横冲直撞所向无敌的小驴超人也会有这种东西,而且看起来应激反射那么强烈。

  庾欢推开了任平生,自己跌坐在地上,说不上是这么一摔把自己又惊着了还是摔疼了,尖叫被她自己卡在嗓子里咽回去了,她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微微张着嘴,瞳孔聚不上焦地茫然看着前方,整个人都在抖。

  平生看着她,呼吸也有些发紧。

  根本没工夫去想是不是该自责,庾欢的这个样子让他害怕。

  他虽然怯懦,但其实很少真正害怕什么东西,被欺负也好,着急词不达意也好,是紧张不安也是急躁忐忑,但都不是害怕。

  能让他感到畏惧的,从小到大,一共也就那么几件事。

  都是跟他自己和老妈有关的。

  而庾欢这个样子,会让他联想到老妈……

  他知道怎样能安抚庾欢的情绪,他从小对人的微表情动作就非常敏感,他五年级开始甚至会买有关一些心理学和催眠之类的书回来当课外兴趣研究,那个时候他总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隐藏在人群中的侦探,偷偷观察着每个人的细微反应,然后悄悄地推断他们的生活里正在发生哪些如意和不如意。

  那时候生活过的特别有趣,他也特别有成就感。

  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从那以后,他把所有心理学研究的课外书都锁进了箱子,然后对自己约法三章,从此以后再不自以为是地试图窥探和猜测任何人。

  从那以后,他就不再是那个自封“任神探”的小男生了,他背负着自己的罪恶,成了人群里越发沉默寡言毫无特点的书呆子。

  即使几年不再运用自己的“超能力”,但当年留下的底子和天性的敏感还是有的。他知道只要他能克服自己心里潜意识的拒绝和恐惧,那么他就可以把庾欢从突然失控的情绪中带出来。

  但是他不敢。

  他怕万一没控制好力度,会适得其反……

  他害怕庾欢也会因为他而变得跟老妈的状态一样。

  所以,最无力懊恼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看着很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陷入痛苦,然后你明明知道自己可以帮助到她,却碍于自己的内心的恐惧而选择袖手旁观。

  平生的手也是抖的,仿佛过了很久之后,他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在庾欢对面也坐在了地上。

  “庾欢……”他动动干涩的嘴唇,喊她的名字,喊完其实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收住了,于是又轻轻地喊她:“庾欢……庾欢……”

  平生就这么一遍遍地轻轻喊她的名字,声音像一条游丝的尾端缀了根羽毛,模糊地滑进庾欢混乱的大脑,小羽毛轻轻地扫在神经上,无处着力的微弱触感让庾欢有点难受,她闭上眼睛想要拒绝这声音的骚扰,可是却又舍不得捂上耳朵……

  这声音总能让她想起那句始终悄悄盘踞在脑海里的“我会陪着你”。

  游丝顺着过往的躯干盘桓向上,模糊的声音跟深刻的记忆很快就纠缠到一起了……

  它们组成新的句子,一遍遍地在意识的深处回想着——

  庾欢,我会陪着你。

  庾欢茫然地睁开眼睛,豆大的眼泪在眨眼的瞬间滑落眼角,始终密切观察着她表情情绪变化的平生猝不及防看得真切,整个人都仿佛被那眼泪烫了一下,连喊她的声音都跟着打了个哆嗦……

  庾欢竟然哭了。

  她怎么还能哭?

  别哭。

  快别哭了……

  霎时间平生原本还算清晰的脑子乱成一团,刚才打定的什么主意都忘没了,一切反应都是遵循着本能在进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朝庾欢伸出了手,想要擦掉她脸上浅浅的那道泪痕。

  他被自己这不太合适的举动吓了一跳,指尖僵在距离她脸颊只有毫厘的距离之间,一时没想清楚他到底应该继续给庾欢擦擦眼泪,还是应该收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而下一秒,庾欢把他的手挡开了……

  茫然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庾欢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没事儿。”漫长的静默过后,她似乎从方才陷入梦魇似的失控中回过神来了。深吸口气,她放下手抬起头,桃花眼一挑,生生跟任平生挤出了俩酒窝,“我刚才精神病犯了,你包涵包涵吧。”

  那竟然是个混不吝的表情。

  有点江湖气的满不在乎,浑身上下都撑起了“假装无所谓”的死硬外壳。

  那是个在极度窘迫中自我保护的状态。

  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以庾欢这个性格看,也是情理之中。

  平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完全不提刚才的事情和那只毛毡猫做的生日礼物,自己先站起来,刚才停在她脸颊前面的那只手转而做了个要拉她起来的姿势,“起来吧,地上凉。”

  庾欢就着他的手,借了点力气,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情绪大起大落,又僵在地上那么久,她这会儿有点站不稳。晃了几晃才算是站直了,她也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大脑自动把刚才的一段记忆格式化删除了,开口竟然是接着早前在教室里的话说的,“我约了人,就先走了。”

  声音淡淡的,很轻,带着拼命掩饰后不易察觉的颤抖。

  平生不自觉地抠了抠自己的掌心,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又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

  庾欢“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还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脚步毫不犹豫,背影依旧潇洒,可是平生却感觉得出来,她是在逃。

  逃跑了。

  自己花了半个月做好的毛毡猫,把庾欢吓跑了……

  她为什么会抓着猫怕成那个样子?平生直到她走远了,才有心思思考猜测。

  但这种事情,除非当事人想说,否则他猜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撞上答案。

  但不管因为什么,他还是不放心。

  庾欢那个样子,他怕她会有什么事儿,想来想去也还是不敢放她一个人走路。

  虽然她是要去约会……

  但也可能只是唬他的。

  她现在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指不定约会的人站她眼前她都认不出来。

  在庾欢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视线里之前,平生打定主意,远远地追着她跟了上去。

  ………………

  …………

  庾欢一边走一边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慕天天的。告诉他今天就不去他们家玩儿了,让他对小姨说声抱歉。

  第二个是打给彭昭的。叫彭昭今天出去“玩”的时候带上她。

  彭昭混的那个玩机车的圈子,历年来圣诞节期间都有活动。

  从12月23号开始一直到12月26号,一连四天,每天午夜12点,在固定的一条道路上,都有赛车的游戏准时开始。

  活动不是正规俱乐部组织的,来玩的也都不是奉公守法有摩托车驾照的好公民。

  三教九流混在一块儿,真正聚在赛场起点的原因也不真是为了比赛。

  而是赌。

  赌车。

  更确切的说,是堵黑车。

  把骑来的车当赌注,用性命当筹码,求的就是好勇斗狠不要命的快感,和亡命徒们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上面、生死无由的乐趣。

  赌的是车,争的是江湖地位。

  输赢之间,或爱车易主,或用钱赎车,身材热辣的美女和全副武装的机车男们群魔乱舞,兴奋嘶吼着,火柴扔进倒扣过来的汽油桶里,烧起照亮夜空的熊熊烈火的同时,火光里还倒映着说不尽的物欲横流。

  这种场合,彭昭每年都去。

  他是个玩机车的高手,平时偶尔技痒或者缺钱了,也会寻个场子骑车赌两把,圣诞节期间的大狂欢,庾欢知道他是断然不会缺席的。

  但是不知道他原本是打算挑这四天中的哪天去。

  反正不管原本挑的是哪天,现在都得改今天。

  她要发泄,再憋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出问题。

  而这种发泄,不是随便吃顿饭喝点酒就能解决的。

  她只能找彭昭。

  庾欢到“豆日”的时候,彭昭正在给他心爱的大蓝摩托打蜡。

  大蓝本来就已经是闪珠光的那种漆面了,再这么一美容,离近了看,珠光蓝铺满眼的时候,会觉得看见了一片星空银河。

  真的特别好看。

  特别的庾欢到现在都没在别的车上看见过重样儿的效果。

  果然,看庾欢推门进去,半跪在地上的彭昭就说:“我本来打算26号再去的,你这么一闹腾,把我计划全打乱了。”

  被砸了之后砍号重练的“豆日机修店”各种摆设大体还是老样子,有些已经无法复原的东西被换掉了,不过新物件还是能跟店里整体的乡村杀马特风完美匹配的。

  庾欢坐在旁边彭昭新置办回来的、不知道捣了几手的米黄色双人旧沙发上,支着下巴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无精打采神色恹恹地问他:“你原本打算今天干什么去呀?”

  “哪也不去。”彭昭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嘴里叼了根烟,没点着,说话因此有些含混,“喝酒撸串看电影——我屋里电影都已经找好了。”

  庾欢闻言跳下沙发掀开帘子往屋里看了一眼——彭昭没买电视,但是买了个投影仪,用电脑连着,加了一对音效很牛逼的音箱,没事儿犯懒的时候就宅在家里窝床上躺平了瞅着天花板看电影。

  果然,这会儿投影仪的画面都已经打在天花板上了。

  看画面,是个文青气息扑面而来的艺术电影。

  庾欢十分受不了地咧咧嘴,把棉帘放下,又回来了。

  要是搁往常,她肯定要吐槽彭昭清奇的品味,但今天她什么也没说。

  彭昭抬头瞅了她一眼,“瞎捉摸什么呢?”

  庾欢不想回忆有关刚才的一切记忆,也不想追本溯源地跟彭昭解释什么,闻言就按着以前吐槽他店名的惯性,随口诌了一句,“琢磨这店取你姓和名的两个部分叫‘豆日’,还不如取另外两部分叫‘刀口’听着至少有气势。”

  “刀口。”彭昭咂摸着这俩字儿都气笑了,随手捡了地上一个小螺丝帽朝她扔过去,笑骂:“我特么不是修汽车,我是卖器官的吧?”

  庾欢一听,勾勾嘴角,乐了乐。

继续阅读:第28章 大方的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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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欢喜见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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