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爷的封地是这西南的最后一片乐土,再往南,关外提督常年镇守的淮乡,几乎身处一片山林,此处没有一座城市,却千百年来生活着蛮夷异族。
他们人人都是马匪,隐匿在大山中的种族,除了最精明勇敢的商人,没人敢从他们手中收兽皮、药材,椋朝的子民最怕淮乡人。
因为在这西南边境,淮乡人突然袭来,就意味着烧杀抢掠。
西南军,后方指挥部,监军大人的圆帐当中,此刻静悄悄的,里面的人难得陷入沉睡。
文熏是被自己的腿麻醒的,然后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发现自己又趴在床边睡着了。
不由得痛恨自己猪的秉性,桌边说睡就睡,床边怎也倒头就睡着了。
刚要起身,却觉得哪里不听使唤,她困惑的看看,殿遥此刻正紧闭双眼,安静的躺在床上熟睡着。
丝毫不似她的放荡不羁,这位大人此刻规规矩矩的枕在枕头上,睡态也一如既往的高贵,全然一幅王孙贵族的样子。
而此刻,文熏才发觉自己的手动弹不得,在殿遥的被子底下,被他有力的手握住了。
文熏惊的瞪了一下眼睛,忙僵住了,停下来偷偷望了望他,发现他没醒,于是开始悄悄的,尽量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殿遥的老虎钳子不是说着玩的,想轻柔的挣开,全然不可能。
文熏耳朵上浮现绯红,一着急,不管不顾的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殿遥果然被她惊醒了,皱着眉睁开了眼,文熏连忙若无其中的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
好在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文熏偷眼瞧他,除了嘴唇有些干白,人比刚才要镇定多了。
她算是功成身退,自己朝一边退下去了。
奈何才病了一场的家伙却不自知,自个儿披上外衣就站在了地图前面,恨不得扎进去。
晚饭送到的时候,殿遥还是习以为常的连头也不回,就随口一句:“嗯,放那吧。”
张栋葛清脆的应了一声,“是,大人。”
果然同往常一样,放下饭筐就走了。
文熏看在眼里,眉头拧了起来,男人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两个时辰前还在胃痛到呕吐,现在又不吃饭。
文熏张了张嘴,又自个儿闭上了。
关她什么事,爱吃不吃,她哪来的立场管他。
最后还是忍不住用手抵着鼻尖,“咳——”使劲响亮的咳嗽了一声。
殿遥诧异的回过头来,就看见她低着头玩命的咳嗽。他挑眉思索片刻,这才注意到桌上多了晚饭。
殿遥的嘴角扬了扬,露出一个短暂的轻笑,他放下手中的标针,坐到桌前去,掀开了饭筐。
文熏若无其事的往后撤着撇开了头,错开他望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
夭寿啦,谁知道殿大人今天怎么这么听她的话!
然而就在殿遥刚端起那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时,门帐外又响起了简予的声音。
“少爷,是我。”
殿遥:“进来吧。”
简予掀开门帐进来,拿着剑的手一拱,“少爷,表少爷和一干主将在主账,请您过去,提督大人来了,说是上回的事有了消息。”
屋里的两人皆是一愣,军情来的太快,殿遥下意识就要把手中一动未动的粥放下,余光却撇到了文熏阴下来的脸。
他若一去主账,就更不知几时回来了,这份晚饭等到凉透了也等不来它空着肚子的主人。
殿遥看着文熏一张小脸面无表情,颔着尖细的下巴,眉眼阴沉沉的拢在阴影中。
他又停下放碗的手,反之举到嘴边,颇文雅的吹了吹热气,然后一口气不停,就这碗边全喝了下去。
然后才起身,带着简予往主账走了。
文熏待没人了才往前去,目瞪口呆的望了望殿遥留下的碗,里面还有点粥底,依稀冒着热气呢,也不知他如何不觉得烫,直接灌了下去。、
到底是饿着胃更疼,还是烫着胃更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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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账中,挂帅的柴英袭坐在主位,其余四个准将和一个提督都在,殿遥径直坐到了下首。
除了柴英袭,其余人一致起立见了礼后,提督抱拳说:“果然与大人所想不谋而合,淮乡人此次确实是在有意拖战。”
殿遥道:“何以见得?”
提督说:“回大人,末将得到线报,据淮乡异族内的探子说,异族中,十日前进了一个异客,据推测,应该是京城来人。”
柴英袭伸手,把自己面前的一张满是折痕的小纸条递给了殿遥,殿遥凝眸看过,直接把那小纸条喂给了煮茶的小火炉。
殿遥眉头紧锁,认真的思索着,轻声自语道:“算算时间,确实该是他的人到的••••••”
下座一位刚猛的将军虎目圆瞪,“这帮小痞子,日日如跳蚤一般蹦跶,折腾了几年,我朝才挥军围剿,他们却都藏了起来,真是狗鼻子灵。管他奈何,咱们只要攻下去,他们还不树倒猢狲散!”
柴英袭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桌子,皱眉道:“林良功你急什么,淮乡地势繁杂,本就两方割据,都是易守难攻,地势还未查明,你倒按耐不住了。”
年轻的主帅发了话,他们都老实坐下来,殿遥想了许久,说:“拖战,却不是不战,为何要把我们拖在这儿?难道他在京城有什么动作••••••”
此话一出,在座皆是一背冷汗。
柴英袭道:“大人可有想到些什么?可京城有我叔父坐镇,殿老将军也在,任他能有多大的能耐?”
殿遥修长的食指抵在拇指上摩擦,极快的思索着,轻声说:“京中重兵猛将,出问题也不会在这儿,但是,朝廷里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林良功道:“若真是这般,大人不在朝中可就糟了,我们需得赶快回去,还是得把淮乡那帮小痞子赶紧收拾了才是。”
柴英袭紧皱着眉:“你确实得赶紧回京城,咱们••••••”
殿遥抬手打断了他:“圣上拨了重兵重饷,咱们若无功而返,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况且这还是你的首战,只能成,不能败。”
说着,他站起身,在暗处来回踱步,边思索边道:“这也等于是把咱们锁在了这儿,他通敌要拖咱们的战,咱们也只能在这儿耗着,索性,现在京中传来的消息暂时还未有异样。”
下座几人,眼睛皆跟着他的步调来回打转,转的是心急火燎。
忽然,殿遥高挑挺拔的背影一转,回身到桌前,冷声道:“他们要拖战,咱们就逼战,势要尽快了解此役。众将军听领!”
下座几人异口同声:“末将在!”
殿遥低沉的嗓音果断道:“即日起,进入全军戒备,虎狼军时刻准备应战,各将军不得卸甲,操练场上、营帐里,守夜轮值、时时待命!懈怠者,交林良功处以军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