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门之外,姬朝和姬猛正厮杀得兴起。姬朝手持青铜宝剑,姬猛挥舞红缨长枪,宝剑剑光凌厉,红缨璎珞如虹。兵戈击处,火星进溅,一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二位王子平时都练功习武,颇有一身好武艺,往日演练,不过打个平手。今日你死我活,当是使尽气力,直杀得难解难分。正在这时,尹公突然率一拨人马杀将进来,宫中侍卫急忙上前抵挡,却如轮下蚱蜢,尽数被戮。姬猛心下惊慌,无心恋战,正想虚晃一枪逃走,姬朝却看破他用意,大喝一声,一剑刺去,穿透姬猛胸膛。姬猛引呲欲裂,指着姬朝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真下得了手!
姬朝猛地抽出青铜宝剑,冒着热气的鲜血滴在战袍上。他低头在姬猛尸体前闭了会儿眼睛,说:哥哥是不得已为之,你我之间,必有一死,休怪我无情!
说完,他倒提宝剑,大步走进华屋,登上龙椅,小心翼翼地坐
下,左右看看,忽然哈哈大笑。
尹公急急跑进,大呼道:大王子,快走!
姬朝说:我要穿上龙袍,在此登基了!
尹公一把拉下姬朝,说:刘恒公和单旗已经杀了过来,城外
的援军即刻便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姬朝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龙椅,随尹公走出。
刚刚走出华屋,刘恒公的兵马已至,又是一场混战。黄大鹏
带着百工奋力抵挡,黄小飞手握两把大锤,在身穿甲胄的兵士中
搏杀,不时击碎敌兵的脑壳。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姬朝和尹公那边眼看渐渐不支,黄大鹏大喝一声:我来了!就和儿子上前拼命护卫王子朝。
刘恒公的士兵越来越多,尹公急忙引姬朝飞奔上了马车,这边黄大鹏和黄小飞拦住了追赶的刘桓公。黄大鹏的大刀飞舞,杀得刘恒公的士兵节节败退。刘桓公大怒,飞马上前,只一剑,便砍去黄大鹏的一只胳膊,黄大鹏大叫一声倒地,顷刻被拥上来的士兵乱刀剁成了肉泥。黄小飞悲痛欲绝,抡起大锤冲向刘恒公,却被一箭射穿心窝。他瞪着双眼,一只手欲拔箭,一只手指着刘恒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半天,他终于喷出大口鲜血,轰然倒地。这个血气方刚的孩子,在周王朝内讧的血战里,不明不白地做了冤魂。直到闭上眼睛他恐怕还不知道,他和父亲以及百工殊死地拼搏,到底是为了什么?姬朝和姬猛他们到底谁真正是正义者?
沉重的乌云终于愤怒了,剧烈地翻滚着,聚集在一起,碰撞出闪电和雷鸣,瓢泼大雨倾泻下来,冲刷着满地的血迹,为死难者净面,为他们哀悼。雪亮的闪电中,悲壮的战场瞬问定格,将这惨烈的图画印在了无垠的太空之上。
突然一声凄厉的啼哭,如此撕心裂肺地压住了滚滚雷声。成片的尸首堆里,一个妇人扶着死去的年轻人,叫着他的名字,呼唤着灵魂的归来。那一声啼哭,让乌云也震颤了。
老子和辰一来到街上,踏着横流的血水,悲愤地望着满地的死难者。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姬朝和姬猛出尔反尔,根本不把周礼放在眼里,只是利用周礼互相欺骗,达到他们争夺王位的目的,而最终还是许多无辜的士兵和百工死在无休止的宫变之中。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老子猛然看到了黄小飞,他的一只手还紧紧攥着箭尾,另一
只手捏着把大铁锤,怒目圆睁,张着嘴巴,像是要质问上天。老子走过去,抱起黄小飞,大声地呼喊着。
辰一上前,轻轻帮黄小飞合上眼睛,扶起老子。
老子仰面向天,颤声说道:姬朝,你枉学了周礼,我也错识了你,把你看做仁义道德之士。谁知你竟只是假周礼之名,行篡夺王位之实。今又刺杀了你的弟弟,你真是无耻之尤,大逆不道。
辰一急忙劝道:老师,你不必过于悲伤。弑父杀兄,篡权夺位之事,何止从王子朝始?又何止一国之举?蔡国太子蔡般,杀父蔡同,自立为王;曹国太子已展,杀其父已密州,篡位登基。还有叔侄相残,祖母杀孙,真是数不胜数。他们哪个不是天天把周礼挂在嘴边上?哪个不是熟读经书,遍览典籍者?
老子回到守芷室,他亲眼目睹了朝室之险恶,周王室已不可救要,于是他决心辞官归隐,老子提笔写了辞呈。
刘恒公和单旗杀退姬朝的乌合之众,又追击了百余里,方才收兵回宫。姬猛既死,便新立姬匀为新君,称为敬王。碍于姬朝仍在窥视王位,周王室草草进行了简单的登基仪式,将所有没跟随姬朝出逃的文武百官召之宫中,一一安抚,各个封赏,令府州衙县按旧制治理,不得有误。刘恒公则暗中调集郡府官兵,准备剿灭姬朝。
华屋之内,敬王姬匀特别招老子来到面前,吩咐今日廷记更翔实些,以作大事之记。姬匀又说:守藏室乃周王室历代文牍典籍重地,须格外用心管理。守藏史公有何要求,尽管说来。
老子犹豫了一下,对敬王说:新君在上,我老子已年迈,已不胜官职,今准备辞官回乡,说着,他拿出写好的辞呈,敬王看后,心中不悦说:战乱刚平息,我刚继位,正是用人之际,先生为何辞官,我父景王对先生敬爱有加,望先生能留有朝中继续为官。老子一笑说:多谢敬王厚爱,我确已年事已高,力不从心,请敬王准我回乡归隐,敬王想了想说:既然如此,就准先生回乡!
公元前502年2月,老子辞官归隐。
守芷室门外:
老子这边也已打点停当,马童坐在前面,拉住缰绳,勒着扬蹄包橛子的辕马,辰一拎着包裹,催促老子赶快上车。老子跨出守藏室大门,不由得站下,回身望着朝夕相处的地方,抚摸着墙上石刻的守藏室三个大字,眼睛里泛出了泪光。
辰一拉过老子,把他推上车,口中说道:这个鬼地方还有什么留恋的?宫廷里一出乱子,咱就天天提心吊胆,好几次差一点送了命。
待老子坐定,马童一扬鞭子,啪的一声响亮,那马打了响鼻,四蹄一蹬,大车就启动了。
走出不远!辰一忽然指着后面说:老师,你看——
老子回头一看,太卜令和不少朝中官员匆匆赶来送行,正在朝他招手。
马童问:回去吗?
老子摇摇头,只是抬手向太卜令和官员们摆摆手。
马童咕咕叽叽地说:得赶路了?还有几百里路要跑呢。
辰一说:急什么,大树是一年一年慢慢长起来的,路也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老子转过身,说:是啊,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辰一击掌道:好啊,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人生之路,也便是如此。今日不知怎么了,就这么一句话,让我想起了许多许多。
跟着老师这几年,虽然福没享上,罪受了不少,但就这一句话,我就心扉大开了,眼前猛地一亮,烦恼、忧愁、无奈和愤怒都消失了,我突然感觉到,一切都值得了。
马铃晃啷晃啷地响着,和着马蹄嘚嘚,挟裹着春日的爽风,向归家的路途疾驶而去。
离开周都约百余里,只听远处有人在唱诵诗词,天地行,朝野争,百姓难,大道行……。。
老子听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于是让马童将车停下,老子下了车,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笑声,有人说道:李耳老子,归隐无始,天地运行,大道何止?
老子回头一看,竟是平同,依然破衣烂衫,一手提量天尺,一手持长箫,老子惊喜地说:竟然是平同公,我们又见面了,平同道:我早说过,该见面时自然会再见。老子你这是意欲何往?老子说:辞官回乡,寻安身之所。平同说:辞官回乡,不如云游四方,道行天下,坐岂不僵。平同之说:话中有话,言中有言,老子说:每一次见面先生都有非凡之语,既然不回乡,我与马童欲寻找好友苌弘。平同说:他今在有蜀地那里,路途遥远,多险多难。老子说:不论如何我决意去找他,平同说:只怕是……好吧,你且去找,见不见到苌弘,却也可一路上领悟天地自然之造化,观山水间之奥秘。说完平同飘然而去,边走边说:历经人间事,方晓天地真……哈哈……。
老子看着平同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老子坐的车向蜀国方向走去。
这一天,老子、马童、辰一三人来到一条宽阔的大河旁,只见河面虽风平浪静,却也接天连地,渺渺茫茫看不到对岸,这边又没有一条渡船,马童心中大急,便大声喊道:艄公何在----
不料这一声喊,却引的大河突然波涛滚滚,激浪拍案,霎时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波涛渐渐翻卷起来,几如壁立,吼叫着朝岸边扑过来。
三人见状大惊,正要疾步退去,却见河中喷出高高的水柱,有巨大的东西渐渐升出水面。
老子师徒正惊异间,河面上升起一只巨大无比的白色神龟,单就那龟爪上,老子师徒三人站上也绰绰有余,马童吓得躲在老子的背后,颤声说:我的娘呀,这时什么怪物:辰一仗剑在手护住老子。
老子却微微一笑,说:大家不必害怕,听我说过《河洛图》吗?辰一释然道:啊,夏禹治水时,洛水里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神龟,其色如雪,其大无比,,背上裂文文字,大禹取其书法作《尚书。洪范九畴》
马童这才放下心,探头去看神龟。
老子说:正是神龟来此,定是扶助我等。
老子于是走上去,向神龟说道:是上天派遣你来助我渡河吗?
神龟点点头,爬上岸来,让老子三人坐了上去。
老子吩咐道:都闭上眼睛。
那神龟下的水去,河水便分列两旁,划出一条宽阔的大道。老子和辰一、马童坐在神龟背上,如腾云驾雾,飘飘荡荡,霎时道了彼岸。老子正欲回头拜谢,那神龟却不见了踪影。大河上下,又恢复风平浪静,滚滚东流了。
老子朝天三拜,口中道:上天知道我要将道广播人间,救民于水火,特来救助我等,老子致谢了。
说完,三人有踏上了奔向东南方的征程。
蜀道艰难,密密匝匝的树林里,多是合抱的大树,缠着如蛇般的青藤。抬头见不到天空,却不时有松鼠和猕猴飞一般地窜来窜去。阳光艰难地从叶片的缝隙中穿过,斜斜地洒下,弥漫的雾气一团一团地涌出,就把斜斜的阳光立体地呈现出来,脚下总是松软着,那是经年累积的落叶,发散着恶臭。耳边常常响起虎豹低低的吼叫,近处则是温柔的呦呦鹿鸣。
马童在前面走着,替老子探路,生怕他一脚踏空摔倒,辰一则紧紧握着宝剑,警觉着注视着左右。
树木渐渐稀疏,眼前明朗起来,大约是快走到林子的尽头了,未带大家兴奋,头顶上突然落下一只 雏 鸡,挣扎了几下死去。
老子上前一看, 雏鸡身上不见箭杆,口中便道:这就奇了,难道 雏鸡自己落下来?
话刚落音,大树后闪出一彪形大汉,赤身上身,腰间束着虎皮,头顶插着两尾鸡羽毛,浑身画着花花绿绿的符号,他一手拿着绑着利石的长矛,一手握着几粒石子,老子明白了,是彪形大汉以石击中了鸡。
辰一见大汉手中有武器,马上抽出剑来,警觉地护住老子。
那大汉也不说话,捡起 雏鸡,吹了声口哨,转身悠然而去。
辰一收起剑,遗憾地说:只顾担心,倒是忘记问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老子说:即有人再此打猎。必是有村落之地。
马童说:那就赶快去村上,好歹讨口水喝。
老子说:劳累赶路,也有些疲倦,进的村去,先寻个歇脚的地方吧。
三人迈开大步,走出树林,但见一片开阔,远处果然有村落隐隐,龙在炊烟蒙蒙里,村庄上空,无数鸟儿在盘旋,忽而散开如雾,忽而聚拢似云。村头,可见有许多和刚才那大汉一般装束的人,齐齐举着长矛,欢呼雀跃,隐约可听得他们声声怪叫。
马童高兴地指着远处的村庄说:老师,你听,他们在欢迎咱们呢?
老子道:他们尚不知咱们是朋友还是敌人,哪里会如此礼仪,且小心为是。
话音刚落,三人脚下一软,掉进了深深的陷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