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回和小富贵说着话从屋角折到了后院,那男子一闪身儿压进了黄瓜架,鬼鬼祟祟地透过栅栏看着她们。
这青年十七、八岁,五官虽长得周正,眼神儿却猥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儿,眼睛眯缝着,十足的龌龊相。
待庄小回领着小富贵回了前院,农家青年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儿,低声嘟囔着,“不是说跟货郎跑了吗?咋又回来了呢?”
鞋底抹了抹,农家男子将前面挖的坑填上了,又踩了两脚,寻了两块石头放上头压住了,这才拍了拍手,搓搓鞋底的烂泥,转到前院回了大屋。
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就着葫芦瓢的边缘“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一甩门帘子,进了里间,嘴里漏风地说道,“娘,老大家那娘们儿回来了?你咋不告诉我一声儿呢?”
“我也才知道她回来了。”老妇人正在炕头上纳鞋底子,头也没抬,忽然意识到不是这么回事儿,抬起头来埋怨道,“你个死小子,这是又去哪儿惹祸了?一天天的也不着家,我上哪告诉你去?”
青年男子撇了撇嘴,坐到了炕梢的炕沿上,“我都多大岁数了?你老管我干啥?”
老妇人顿时不乐意了,嘴角下弯,眼梢子瞅了儿子一眼,手上把线拉了出来,“我不管你,看谁还管你,你那死鬼老爹走的早,撇下我们娘儿几个不管,等我死了,就更没人管你了。”
“一天天地,哪儿来的那么大气儿?”青年男子语气缓和了不少,“问你正经事儿呢!老大家那娘们儿咋回来了?不是有人说,她跟货郎出了村子往镇上走了吗?”
老妇人把缝好的一只鞋底儿线上打了个疙瘩,“你问我,我问谁去?”随后她用牙咬断了尾线继续说道,“她要回来,我还能管着她了?老大都没了,埋人的时候跑没影了,这会她倒回来了,你一心想着的房子也泡汤了……”
男子一着急,站了起来,“泡什么汤?她回来了我也得让她滚蛋,跟个野男人出了村子,还有脸回来?回头我就把她赶跑,不守妇道,在哪儿她都站不住脚。”
老妇人闻听眼睛一亮,放下了鞋底儿,“我咋没想出来呢?还是我家有德聪明,这都能想到。”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卜有德嘚瑟地咧嘴儿一笑,只是他这一张嘴,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一只空洞的缺口显了出来,原来是少了一只门牙。老太太低着头,没注意到儿子的门牙何时少了一颗。
这话却将卜老太逗乐了,“小兔崽子,就你花花肠子多。”
“哎呀!娘!你可不能这么说,我是小兔崽子,你不就是老母兔子了?”卜有德嬉皮笑脸地道。
卜老太老脸一沉,将炕上的鞋底子抬手甩了过去,“滚犊子,有这么说你娘的吗?”
面上虽然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却不这么想。到底是自己的老儿子,脑子就是好使,比那两丫头片子强多了。二儿子有良跟老大有寿一个德行,就是个缺心眼儿的货。
只是,一想到老大卜有寿,卜老太的目光黯淡了许多,勾起了她对往事的回忆。